无穷无尽的恐慌、痛苦如同一把把匕,不分昼夜的袭向他,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为何她还不醒?
他不分昼夜的亲抄写着一篇篇平安经,他求来了五千八百张平安符,神思癫狂,理智全失,只期盼能有一张有奇效。
如今见到她醒了,才是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松下来,只觉得身体各处都变化起来,从最初的浑浑噩噩虚无缥缈见到了她,听到了她的声音才算是落了地生了根。
终是无须再如浮萍漂浮不定了。。。。。。
他止不住也不想继续掩藏,朝着玉照暴露了自己最怯懦的一面,伏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在她肩窝里,双手小心翼翼的环过她,将她环进怀里。
一遍一遍反复在她肩头重复,低声呢喃的念着:“不是梦,不是梦,宝儿回家了。。。。。。”
是啊,她的家,他们的家。
两人紧紧贴着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明明以前日日夜夜都能体会的到的温度,如今竟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如此的来之不易,如此的小心翼翼,竟是都止不住的想要流下泪来。
赵玄搂住她纤细的身体,不禁失神起来,这般娇弱小巧的姑娘,却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的往后,他所有的眷念,他一切的一切,都系在这一人身上,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了。
玉照本就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她才醒来,一时半会儿还在想着那个梦里,一会儿为了梦里的那个他心酸又悲怆,一会儿又高兴见到了道长,是活生生的道长。
昏迷了多日,总是神魂不稳的,至今她仍傻傻的瞪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带着浓重鼻音,以及前所未有的虚弱:“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以为自己一清醒过来,便要见到那片冰天雪地,要面对恐怖疯狂的顾升。
如今见到了她的郎君,该是有多高兴。可高兴之余又有一处思绪被牵扯在那个时空,忘不掉那个梦境,那个白苍苍的他。。。。。。
她真是个贪心的人呐,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郎君,又悲哀于那个他。
赵玄只以为她想起了顾升挟走她的那段日子,努力压制住心口源源不断的痛苦,如同往日一般缓缓抚摸安慰着她薄薄的背脊,与她贴的那般的近,近的鼻梁都紧紧抵靠在玉照的额上。
他带着沙哑的鼻音,叫玉照以为他也要如自己一般,要流出眼泪来了。
“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往后余生,日日夜夜他们都要在一起。
玉照看了看他,止不住的担忧起来,如顾升说的,皇后在亲蚕礼当日被人掳走,便是回来名声也没了,她日后还如何服众?
她虽然与顾升从未有过逾越之举,可旁人相信吗?
旁人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道长呢。。。。。。他相信吗?
她胸口堵,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唇畔,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儿仿佛她一主动开口解释就变了味了,日后或许永远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们来之不易的重逢都在这根刺的折磨下变了味。
赵玄如何不知玉照的所想,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上了她温软的唇,清冷的薄唇却带给她细细密密的吻,将她慢慢的紧紧包裹在怀里。熟悉的气味坚硬的身躯环着玉照,慢慢的驱散了缠绕在她周身的严寒绝望,以及那些错综复杂令人绝望的情绪。
他至始至终没有问她一句,更没有安慰她一句,却又好似一切都在不言中,等察觉玉照不在僵硬之时,才沙哑着声音道:“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知道宝儿有多勇敢,多坚强。宝儿从未骑过马,却骑着马跑过了十三里雪路。”
罪人自然已经招供了一切,他知道了他的姑娘在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吃尽了苦楚。
身体抱恙,还食不果腹,她那般胆小的人,一路该有多绝望恐慌。
玉照“哇”
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她所有的委屈接连不断的漫上了心头,叫她记起了那段屈辱痛苦,折磨的日子。
那段她只能啃难吃的大饼包子,风餐露宿的日子,她立刻觉得全身都泛起了疼痛,脸颊手背的冻伤都还没有痊愈,如今还觉得又疼又痒。
还有那个恐怖疯癫的顾升,一意孤行将她掳走的顾升。
她推开了抱着她的赵玄,悲哀地呜咽了起来,她很想大声的质问他,却虚弱的只能出一点儿声音。
她流着泪呜呜的哭,好半晌才控诉起来:“你为什么才来,你知道我。。。。。。”
道长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吗?
她那时都恨不得死了去,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赵玄手足无措的擦着玉照的眼泪,反复的说着一句话:“都是朕的错。”
他的疏忽大意,他的自以为是,叫他的宝儿吃了如此大苦。
他如何不恨自己?若是宝儿有个三长两短,赵玄深知自己才是罪魁祸,是他的自大狂妄造成的这一切。
玉照现了道长憔悴的模样。
他瘦了好多好多,眼下一片青紫,眼眶通红,眸中更是布满血丝,看着骇人。
玉照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顿时难受了起来,控诉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只好讷讷的将舌头伸出来,察觉到还没长好的伤口,哀凄的挤出两滴眼泪朝他诉说着:“你看我的舌,当时我想要咬舌自尽来的,结果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