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年那位年少轻狂,意气飞扬的翩翩美男子,早已经被岁月打磨的平稳而深邃了。若不是在这里这么当面碰到,大约这里的人都不敢相认。虽然眉目依旧,可从前眼底的朗润湿亮早已经找不到了,唯有一片低沉稳重。
穿了一身白色的医生长袍,身型笔直地走了过来,一一地跟众人打招呼:“司令夫人,四姨娘……”
将眸光移到了八姨太处,顿了顿,才将“八姨娘”
三个字吐了出来。
江净薇多年未见过赫连靖哲了,不觉多瞧了几眼,只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得过头了。
趁四姨太拉着赫连靖哲东问西问的光景,八姨太悄悄地从病房里退了出来,躲进了楼梯的门后面。
想不到素来心止如水的她此刻竟会“砰砰”
的直跳,仿佛有一千头小鹿在里头横冲直撞,随时要破胸而出了。她呆呆地摸着自己的眉目,一时怔然不已。
有人步履缓慢地过了来,就站在门的另一头。那人的呼吸压抑着,可却越显得粗且重,缓缓地在空气里蔓延……而此时,似乎连氧气也变得稀薄困难了起来……八姨太只觉得自己的腿软软的,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几秒钟,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亦或许那已经是一生了。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凝结在某处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悄然无声的坠入尘土,再不半点踪影。
“哥,你说爹这把岁数了,还准备要娶第八个姨太太,说什么冲喜,这不是糟蹋人家闺女吗!”
赫连靖哲牵着马,小声嘀咕。却见二哥赫连靖元转过头,目光深沉地道:“这些话只许在我面前说说,爹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做主。就连他那个嫡子也没有说话的份。”
他有些不忿,但还是辜辜地道:“我知道了。”
随即转身上马。赫连靖元问道:“你去哪里?”
赫连靖哲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溜一圈。”
赫连靖元在他后面叫道:“不要去了,瞧着天色,估计要下大雨了。”
可赫连靖哲早已经远去,只有“嗒嗒嗒”
的马蹄声传来,转眼间,连马蹄声也渐渐消失了。
大雨滂沱,山道崎岖,但他的马依旧箭步如飞。忽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入了眼中,他忙“吁”
一声拉住了缰绳。
转头定睛细看,果然见不远处的山崖边,微微颤颤地站着一个女子。虽然隔了一段路,看不清面容表情,但看她的样子,十有八九要跳崖。
他忙下了马,连跑带爬地攀了过去:“喂……喂……你在干什么?你快从那里下来。”
那人似乎被他惊吓到了,赫然转身……他只觉得眼前似乎一亮,是有光从淋漓雨幕中射过来。
这女子竟然有着极美的容颜。虽然此时的脸上雨水纵横,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可他却还是不期然地想到了好几个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赫连靖哲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喂。喂。你不要跳!”
她没有跳,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整个人一软,往他的方向跌了过来。
那天风雨飘摇……后来,赫连靖哲才觉,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可那时,他怎么能够知道,他的一生已经和她纠缠在了一起。
再见,竟然是父亲的婚礼上。婚礼后的第二日,全家来见新娶进门的八姨太。他一个人呆若木鸡,杵在了原地。他按着礼数跟她敬茶:“八姨娘,请喝茶。”
她的眉目低垂,自然瞧不清眼底的一切……
他远远站着,只看见她两条秀气纤细的柳眉,弯弯地嵌在白瓷般的玉肤上。可却也好像嵌入了他的身体某处,使他如同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