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寻,听宫女们说,自那日大婚之后,深夜他便常常醉酒。
不知酒醒时分,他又是否会想到那个一心要拉着他去燕国看星星的小姑娘呢?
我叹息一声,收起桌上的游鲤灯,吹灭了烛灯。
突然却远远地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悦道:
“何故灭灯?”
我惊讶地抬起头,竟是刚刚回殿的苏澜。
他的面色有些许疲惫,然而看到我的一瞬,还是弯起薄唇笑了。
我下意识地躲过他的目光,静了静,道:“陛下不该来这里。”
他向我走来,眼角含着光,语调微扬,戏谑道:“为何?”
我感觉到他在我面前站定,于是抬起头,艰难开口:
“公主还在等你。”
他的眉尾微挑,目光恣意,语气平常:“她是假的。”
仿佛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瞪大了眼睛,一时哑口无言。
见我尚在震惊的余韵中,他经过我身侧,一面解了外袍,嗓音冷冽,腔调依旧漫不经心得紧:
“晞儿,替我念书。”
“已经很晚了。陛下该休息了。”
我的声音僵硬,听不出感情。
他的动作一滞,随即转过身来,狐疑道:“你在生我的气?”
对于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来说,这自然是件难以置信的事。
于是我摇了摇头,从旁边拣起一本书,翻开便念了起来。
“……胜地不常,盛筵难再……”
读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盯着书页上的字愣。
这本书……是沐沐过去与我一起读过的。
这是夫子布置给我们的课业。我们读了两日,才终于磕磕绊绊地将它背了下来,兴冲冲地去府上寻夫子。
但是夫子没能活下去。
他的伤势太重,连父君也罢了朝来看他。
我与沐沐静静地守在夫子门外,攥着那卷书,望着往来的官员大夫从他的府上进进出出,从深夜等到天明。
他再也没出来。
甚至没能留给我们半字训诫。
我的课业,在这一天全部结束了。
从府上出来时,沐沐握着我的手,指着天上匆匆而过的剪鹤对我说:先生是驾鹤西去了。
传说天上的神仙赏识某人时,便会差剪鹤下凡,剪走他的寿命,而已逝之人就会驾鹤西去,在整片大地之上腾云而行,看尽一世都未曾见过的风光。
犹记那时,我问沐沐:剪鹤的云载得下两个人么?
我说:若有一日剪鹤也要剪走你的性命,我也要和你同去同归才好。
如今沐沐走了。剪鹤却没有下凡。
我低着头,咬着牙,泪流了满面。
“如何停下了?”
苏澜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清冷冷。他闭着目,眉峰微蹙,似有山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