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转开目光,看向眼前波纹轻晃的药汤。
“为何?我刺他一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忽道,“但魏家小儿也险些杀了我。妹妹,为何你只恨我,却从不想想——他死不了,而我,却险些真死在他剑下。”
。。。。。。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魏家小儿的本事。或者说,不要命的程度。
分明双目已盲,双臂负伤,谁知,数年不曾交手,那人于剑术一途的造诣竟不知何时、突飞猛进,再不是曾经单靠一身体术横行霸道的做派。数百招拆下来,他亦只借地形之利险险胜过半招——
你究竟是何人。
陛下也要像舍妹般心存疑虑,问我究竟是谢缨,抑或旁人么?
尹问雪隐退多年,平生并无亲传弟子,他所习剑法亦早失传于江湖。你却精通此道,青出于蓝……
此言甚是。
谢缨手中长剑,以银蛇为形,既奇且快,变招无数。
魏弃手持不杀,听声辨位,却唯有直进直出,以不变应万变。两人影掠如风,一时难分上下,直至谢缨忽以左掌挥出,隔空劈碎洞外书架。只听“轰隆”
一声,无数书册如山倾倒,魏弃眉头紧蹙,下意识偏过头去。
只这失神的一瞬。
但谁说的,传承,一定要靠师承,而非……杀以代之呢?谢缨温声低语。
剑锋来无影、却毫不留情穿胸而过。
魏弃身形一滞,一口鲜血喷出。
英恪!!!身后,是谢沉沉失声厉喝。
半招之下,胜负已分。
谢缨正要拔出他胸前长剑,忽却听耳边风声掠过,回过头去,正对上一道从书架上飞跃而下的怪影——
满脸黑毛,骨架瘦小,四肢并用,利爪如刀。
似人,更似兽。
“……?”
什么东西?
他瞳孔微缩,见那怪物不知何时蛰伏在黑暗中,亦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只在出现的那一刻,不住呲牙。
幽黑瞳孔四下环顾一圈,末了,竟想也不想地冲他飞扑而来!
连抓带咬,口水飞溅,出招毫无分寸,却力大无穷。
他本就精疲力竭、防备不及,顿时被撞飞数丈远。人未站起,黑影已在跟前,双爪掐住他脖颈,用力收紧。
吼、呼……吼吼!!
鼻孔翕动,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怒吼,它显是怒极,双臂青筋暴起,尖锐的指尖在他颈边留下数道血痕。
你……!
若没有与魏弃的生死一战,这怪物或许不是他的对手。
偏偏,它却选在了这样一个当口现身。在场众人,皆无与之相争的气力。
他料想过自己在地宫失手,亦有千分之一的可能,被那些废物内廷卫发觉踪迹。
却从没想过,自己最后竟是败在这样一只神出鬼没的怪物手上。两眼视线模糊,神智亦逐渐朦胧——
不、不要杀他。
……
不要杀他!
却有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
起初,还带着颤巍巍的泣音,直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声音越来越重,面前的黑影亦随之晃动。
吼呜——
那怪物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谢沉沉身上三处大穴被点,趴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犹如僵硬的毫无生气的傀儡。
神情中,却满是纠结与迟疑,无奈与痛悔。她唇齿颤颤,几乎不敢去看魏弃此刻表情,只是喃喃自语:“不要杀我阿兄。”
我知他早已陌路,注定敌对;
他伤我至亲至爱,阴险狡诈,死有余辜。
可……
她眼底有泪。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