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圆头针这样的法子倒也不是她能想出来的,而是月三娘教的。舞坊里的姑娘们不听话,又不能打得浑身伤,要她们记住教训就用这种方法。十指连心,针针见血,多半下回就老实了。
碎珠绣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住了,跪在地上哭:“求六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帘子后的人慢条斯理地说:“错在哪儿了?”
“奴婢,奴婢不该多嘴。是姑爷一直追问……”
绮罗终于挑起帘子走出来,低头看着碎珠:“不仅是今日的事,还有昨日你在花园里说我跟我娘是狐媚子的事,足够杖你三十了。你以为自己是表嫂的大丫环,表哥和舅母又宽厚,你就可以以下犯上?我若要治你,随便编个理,谁都不敢说什么。”
杖十都已经只剩下半条命,杖三十哪里还能有命在!碎珠跪挪到绮罗脚边,拉着她的裙子哀求道:“奴婢知错了,求求小姐放过奴婢吧!夫人怀孕,她离了奴婢不行。就算奴婢该死,您看在夫人和未出世的小公子份上,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宁溪不忍心,上前对绮罗说:“小姐……”
“你走吧。”
绮罗从她手中抽出裙子,冷冷地说,“如果再不管好自己的嘴,下回就不是扎破手这么简单了。”
“谢小姐!谢谢小姐!”
碎珠惊惶地站起来,生怕绮罗改变主意,几乎是夺门而逃。
暮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跟在绮罗的身边不长,也是这次才领了个护送到扬州的任务。平时看小姐柔柔弱弱,温文尔雅的,哪知道治起人来,可一点都不手软。绮罗看到暮雨的神色,抬起手指放在嘴边,狡黠地说:“今天的事情,可不能告诉你家公子。”
暮雨乖乖地点了点头,心想公子才不会介意呢。绮罗想起一件事,问她:“对了,你家公子的尺寸你知道吗?”
☆、第39章指点
暮雨被她这么猛地一问,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公子的……尺寸?”
绮罗点了点头:“你们公子都不做衣服的吗?我看他身上穿来穿去就那几件旧的襕衫,太寒碜了些。”
“公子素日里节俭,很少添衣服的。”
暮雨老实回答道,“而且奴婢只能算护卫,伺候公子那些事,都是姐姐做的。”
“他又不是没钱。”
绮罗嘀咕道,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就这对耳坠恐怕也价格不菲吧?还有当年要他买的那块地,已经被卢广仲高价买下起了园子,价格可已经翻了十几倍不止了。
再看某个人,从见面的第一次起,身上的衣服就没重过样:盘球官诰锦,大小宝照,紫皂缎子,楼台锦,随便哪一匹拿出来,都是贡品的规格。绮罗正腹诽着,忽然有些心惊。为什么那个人穿过什么衣服,她竟如数家珍……她狠狠闭了下眼睛,脑海里又浮现行宫被他吻的那两次,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忘记,忘记,忘记。”
她默念着,又自言自语,“还有两匹竹绿和霜色的精布,可怎么才能知道他的尺寸呢?”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要知道谁的尺寸?”
绮罗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6云昭就站在眼前,正疑惑地望着她。再一看屋里,宁溪和暮雨两个人精,早就不见了。
“表哥,你下回走路再不出声,我就……!”
绮罗拍了拍胸口,狠狠道。
“你就什么?”
6云昭就喜欢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生动活泼,就像春天的早莺,夏日的蜻蜓,他的世界好像也跟着鲜明起来。
咬你。绮罗默默在心里补充道,却不敢真的说出来。有些太暧昧了。
“你坐。我给你倒茶。”
6云昭依言坐下:“今天一个官员送了很多捕捞的虾跟蟹,我便拿来了。刚才路上碰到姨母,她拿到厨房去让人烹制了。”
绮罗甜甜笑道:“谢谢表哥。”
绮罗爱吃虾,打小郭雅心都是让家里厨房买的活虾,而且最常用白煮,原汁原味。活虾的味道跟死虾是完全不一样的,绮罗的嘴巴被养得很刁,也练就了一个本事:只要下锅前虾是死的,她都可以吃得出来。
事实证明,富贵真的是会养出一身的毛病。
6云昭看到案上铺着纸,起身走过去,探出身子要看。绮罗反应过来,猛扑过去,整个人趴在纸上:“你,你不能看!”
“你画的是……荷花?”
6云昭勾了勾嘴角。绮罗用手捂住眼睛,没脸见人了,还是被他看去了……也难为他能看出来那是荷花。
6云昭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边上三两下便调出了一种粉色,那种粉跟池塘里开的荷花简直一模一样。他走到绮罗身后,把画放在她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说:“画画要讲架构,从简入繁。”
他环抱着她,俯下身子,握着她的手很有耐心地慢慢勾勒,晕染,一朵池中莲亭亭而立。他又调制出翠绿的颜色,飞快地画了几片荷叶。虽然是用最简单的法,但景物跃然纸上,跟她画的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绮罗叹气,天赋这种东西,原来也是会气死人的。
6云昭低头看她咬着嘴唇,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绮罗把画一放,怅然若失:“我一辈子可能都画不成这样。”
6云昭把她转到自己面前来:“不会的。你从前不喜欢画画,在这方面没有下功夫。因着喜欢设计饰花样,才开始学画画的基本功。画画和书法一样,是没办法一蹴而就的。别灰心,以后我每天抽空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