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有些大,一开始他边走边拿路两旁的花木撒气,后来他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方向。
他凭借直觉走出了巨大的花园,但出口与他来时的地方并不相同。眼前只有一座小楼,他只好走进去找人寻求帮助。
一进门就遭了苔藓的暗算,他很有节制地控制着脾气爬起来,听见里面的房间有喧闹声,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我那可怜的小妹妹,就这么白白没了……”
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夸张的哭腔断断续续地说。
他从玻璃窗上隐约看见是一个胖头女人在说话。
“妈妈,阿奎拉姑姑是英雄,她不是白白没了,你想想,她勇敢地面对了那个人……”
那是个拥有一头茶色头的小伙子,瘦得像根麻秆儿。旁边还坐着两个和母子俩面容相似的双胞胎女孩儿。
诺亚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也许现在不是时候闯进屋内那场悲伤的气氛里。
那个胖女人看起来哭得很伤心,“韦斯廷,别说了,想想你姑姑留下的这偌大的无人管理的庄园,天啊,这日子可怎么过,你可要替你姑姑撑着呀。”
他挑起眉,这女人虽然哭得大声,眼泪可是一滴没掉,葬礼还没完就打起了家族资产的算盘,这算盘打得响亮手段却不高明。也不知道那位夫人的女儿该怎么想。
他看好戏一般搜索着众人脸上的神情,视线在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停住了。
她坐在圆桌后的小沙里,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金色的头在阳光与屋内的灯光交织的光辉里,着银灿灿的光,她半张脸掩在头里,面色很差,但在叽叽喳喳、哭天抹地的人影里,她显得过于漠然了。
这位去世的夫人和她没有关系吗?
“菲妮,看看你的堂姊妹们,他们都陪在你身边,我们都会帮你撑着这个家。”
那个一脸漠然的女孩抬起头,“我想好给母亲刻的墓志铭了,伊薇特婶婶。”
他眨眨眼,没想到那个女孩就是阿奎拉夫人的女儿,可她为什么不哭呢?
肩膀被人从身后抓住,他激灵了一下。管家询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只好说自己迷了路。管家招呼来一个小精灵为他带路,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头朝窗户望了一眼。
这次他没有再乱跑,乖乖跟着小精灵回到葬礼上,与父亲汇合。葬礼开始时,那位夫人的父亲和女儿都念了悼词。
父亲卡斯特尔对那女孩格外关注,这让他有些不爽。
她举止庄重,落落大方,但她好像天生对眼泪过敏。真是个冷血的人。
不过她为逝去的夫人提下的墓志铭却很有意思,只有六个字:人未死,不言福。
晚间,庄园主人招待了宾客。他也在厅里,但吃得很少,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女孩。他想找个机会和她说几句话。
于是当她起身悄悄走出去时,他也起身走出去。他在走廊里追上了她。
他自以为卡斯特尔这个名字足以使她感到愧疚。因为正是她母亲的存在,才导致他的家庭不那么幸福。
阿奎拉夫人是印在父亲贴身佩戴的怀表的相框里的女人。这一度使他的母亲很痛苦。虽然他讨厌母亲插手他生活的一切,可在某些方面,他同情她。
然而当他做完自我介绍时,她只是点了点头,之后便一言不了。她难道不该做些表示吗?
于是他问出了先前的困惑,为什么不哭。他很确定她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他看见她眼神里坚毅的光。
“先,你的问题很无礼。其次,难道如何使用我的眼泪,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吗?”
她这样回答。
“自己说了算?”
他喜欢说出这样自由的词语,但他随即露出一个讥嘲的笑,“你确定往后的日子你能自己说了算?”
她不说话,直直地看着他。
这使他既兴奋又气愤,于是他不甘示弱地接着说,“阿奎拉夫人是家主,当然,曾经是。你难道没注意到,你的堂婶对这家主的位子有想法?”
她仍然一言不。
“我们这些家族的事都大差不差,十四五岁家族里就要替你考虑结亲的事,家族只有男人和结婚的女人可以继承,你难道看不清你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吗?自由可不是你我这十几岁的孩子能决定的。”
他看着她笑起来,“我今天听说卡斯特尔家的独子要和罗齐尔家结亲,少爷你不愿意吗?”
话里话外阴阳怪气。他眉头抽动,多么伶牙俐齿的女孩,任何语言化成利器都伤不了她分毫,反被她化成坚固的盾。
他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好胜心,他大声喊道,“如果我们结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