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却自然地从袋子里拣出塑料袋里的明治纸盒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叮了四十秒,又拿回来,在桌对面熟稔地开口。
细长的手指拉开两侧纸翼,再顺着斜坡往上提压,趁势将小口挤开。
微微用力的时候,所有青色的筋络都在他冷白的手背上山脉般偾起。
春早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开这种纸盒牛奶的人。
完美治愈强迫症。
原也插上吸管,将奶盒放到她面前,“冷吗?”
他轻声问。
春早将毛巾叠放到腿面:“不冷。”
他打量起她。
居高临下的关系,女生小而圆的肩头,被打湿的布料分明地透出肩带的轮廓,绷在下方的皮肤若隐若现。
他的视线几乎是仓皇地闪去她额前。
……连问出一句“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都这么棘手。
最后他克制地说,“那也要喝一点。”
春早仰脸。
男生本身就高,外加她这会儿坐着,陡然加大的高低差带来天然的压迫。
所以即使他面色淡静,竟也给人一种不容反抗的敕令感。
春早双手抓起牛奶盒,吸啜一口。
原也在她对角坐下。
一时无话。
雨豆急促地拍打着窗玻璃,四面八方地到来,震颤着整个空间。
同样的,还有她自己,躯壳是房屋,心跳是雨滴。
春早摸出桌上帆布包里的手机,按开瞄一眼,六点半了,待会儿还是打车回去好了,开始局促地玩手机,吮牛奶,不知不觉喝空,奶盒里不当心发出水线到底的滋滋提示音。
同样看自己手机的男生抬头瞟她一眼。
再垂眸时,唇角明显升起笑意,不加掩饰,满不在乎被她看见。
春早脸开始发热,拈住那再也用不上的吸管头,在小洞里来回打转,上下滑动。
她别无选择没话找话:“你……作业写完了吗?”
男生忽的哼笑出声,低到几不可闻。
有什么好笑的,她在心底嘀咕回嘴,那些热度也传导到耳根。
原也搁下手机,正色,笔直地看向她:“没有。”
“你呢。”
他问。
“写完了。我昨天就写完了。”
说完觉得这句话无端带着一股很小学鸡的傲慢和得意,但她绝对不是故意为之。
男生果然又笑:“哦。厉害。”
救救她——春早暗自抱头捶地。她在他面前根本做不到自然共处,束手束脚,草木皆兵,即使他不说话也不看她,他的呼吸都会成为隐形的绳索,将她缚在这里,失去舒展和动弹的能力。
还是找点事做,不要待在一个空间好了。
春早半低着头,眼瞳左右转动,最后揪了揪自己尚还湿漉的发尾,再次看向原也:“哎。”
刚刚说话后,男生似乎就没有再拿起过手机。
“嗯?”
她的一个语气词被他的另一个语气词托住,在略微真空的环境里,讯号成功对接。
他好像用澄净的目光在那里等了她许久。
等待她栽进湖心,下沉,不断下沉,溺在里边,落不到实处。
虚张声势的语气瞬时慌乱,缩小:“我……可以去用一下吹风机吗?”
男生大概是没想到她是问这个,有些意外,浓黑的睫毛扑扇两下,他应了声“好”
,随后眉梢微挑:“不过,吹风机好像是你的,你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