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协助搜查的民警们,在寒风刺骨的天气里工作一下午,各个冻得手脚僵硬,听闻收工,纷纷钻进警车,抱怨起这寒冬的鬼天气。
雪地恢复以往的空旷孤寂,渐渐被黑夜吞噬,林亦然没急着上车,他趟雪走了几步,来到冰雪世界圈起的铁栅栏外,眺望栅栏内五彩缤纷的梦幻世界。
林亦然站的方位,视线正对情人桥,一对对年轻小情侣,在灯光炫彩斑斓的冰桥上,相拥热吻,游玩嬉笑,桥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铁栅栏外的茫茫夜黑,像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你们欢笑时,可看见黑夜里的我?我的心,我的悲伤都在这,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眼?
交织的唇,紧贴的脸,相拥的身体……桥上的一切让我恶心,厌恶。
笑吧!疯吧!闹吧!
我要送一份礼物过来,亲眼看着你们的笑,变成恐惧和惊慌。
短短几分钟,林亦然感受到凶手,伫身黑夜,窥视情人桥的心境。
人头冰雕面朝情人桥,那双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看着桥上热恋的情侣,正和他现在所见一样,凶手一定在情人桥附近,现过什么让他绝望的事。
思虑之际,他脑中忽然蹦出,郑天成口中那句袜子,荒无人烟的雪地里怎么会有袜子?谁的袜子?
一只手猛然在他肩上拍了下“想什么呢?大家都在等你,走了。”
孟佳早晨有意吓他,没吓成,不经意间一拍,却着实吓他一跳。
林亦然没动。
孟佳蹿一步,走到他正对面,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
林亦然摇头,这才跟着孟佳往路边走,车内仅剩顾寻身边一个空位。
顾寻双腿敞开,倚靠座椅靠背,仅用后背一个支撑点坐着,其他部位好像被抽掉骨头,瘫成一汪水,闭着眼,似睡非睡,狭窄的车后座,硬被他坐出家里沙的悠闲舒适感,活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大爷。
林亦然看眼顾寻,又看眼他身边的小空,忍不住抬腿踢他一脚。
顾寻麻利地收腿,眼没睁,大爷式的坐姿没变。
孟佳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坐我这边,老大昨晚一夜没睡,现在估计困疯了。”
林亦然挤着坐下,警车开出乡间小路,转弯上城郊主路,滚滚向前,绝尘而去。
郑天成捏着政务袋边缘拎在手里,回头大声说:“这冷天,谁会把袜子丢在荒郊野外?顾京京?如果是她,生前丢的还是死后?如果死后,凶手为什么会留下袜子?不慎遗失?不对呀,袜子穿在脚上,可头以下的尸体还没找到,怎么会遗失袜子?难道凶手随身携带死者袜子?口味真重,哎呀妈,想想就味。”
孟佳小声细语地说:“成哥,袜子在你手上,味道你应该最清楚。”
女性袜子瞬间变成气味炸弹,好像随时会爆炸,郑天成撇撇嘴,随口说了句:“随身携带女袜是什么癖好?恋袜癖?”
边说边收起证物袋。
林亦然往前一倾,抬手抓过来,放掌心仔细端倪,粉红色印有草莓图案的冬季毛绒袜,颜色款式与顾京京鞋柜摆放的袜子一模一样,“这袜子怎么找到的?”
话音刚落,旁边闭目养神的大爷,猛地坐直,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以后动作麻利点,别耽误大家时间。”
淡淡烟草味萦绕林亦然耳边,有点暖,有点痒,顾寻的动作有些亲密,语气却冷冰冰的,带有一丝警告意味。
*
草莓袜是顾寻现的。
冰雪世界正门以及正门前的马路都有监控,凶手想把人头冰雕运进去,必然不敢从正门走,排除这点,只剩从周边翻栅栏进去。
冰雪世界站地面积庞大,周围积雪又深,昨天警力有限,外围许多地方没排查。
凶手捧着人头冰雕,穿雪地翻栅栏,一系列动作,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痕迹,顾寻越想越不对劲,早晨散会后,他开车重返现场。
主路转弯,进入一条很窄的村路,路左边冰雪世界正门,路尽头是附近村庄。
顾寻车停路边,踏走进周围雪地,积雪没过膝盖,踩一脚会留下深深的雪坑,黑色铁栅栏到村路的距离不近,想手捧重物穿雪地,定会留下深坑,这样的雪坑即便下了雪,一时半会也填补平,而现在望眼望去,雪地表面十分平整,根本无人走过,那么怎样才能不留足迹穿雪地?
顾寻靠着车窗站在路边,眼望路尽头炊烟袅袅的村庄,大口地吸烟,一阵冷风吹过,大脑霎时清醒许多。
当年冰雪世界占地时,许多村民一夜暴富,接二连三搬去市里居住,剩下的住户均是没被占地的人家,他们在此生活数十年,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假如他们想去冰雪世界游玩会怎么办?
顾寻立刻动车子行进村里,路边遇见一位扫雪大娘,他按下车窗,直问:“大娘,跟您打听个事,附近有没有去冰雪世界的小路?”
大娘杵着扫把,上下打量他开的车,然后似笑非笑地摇头,“没有。”
顾寻亮出证件,“我是警察,来”
话说一半,大娘笑着打断:“呦!警察还逃票?”
顾寻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顺着大娘思路,脸不红不白地说:“28o一张票,我们那点工资,养活老婆孩子都不够,哪舍得钱出来旅游,唉!小孩放寒假,哭着喊着要来玩,我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