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放下遗书,眼眶湿润,静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才察觉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清了清喉咙,看向薄靳言:“资料我看完了。”
薄靳言靠在沙里,双手枕在脑后,长腿交叠,身姿舒展。他的情绪看起来没有受半点影响。
“做我的助手,最不需要的就是多愁善感。可以调回正常模式了吗?”
简瑶答:“女人都是多愁善感的,除非你去找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一定得会钓鱼、会布置你的家、会照顾沉默,还不嫌弃你的诸多挑剔!”
薄靳言瞄她一眼,但这次没讲话。
简瑶很快平复了。
经历过“杀人机器案”
,看过那些无辜少年的尸身。再看王婉薇,她的确可怜,并且可能遭遇了打击和艰辛。但是……无论多艰难,都要活下去,才是对人生和身边的人负责。
她想,破案跟其他工作一样,先不能被前人已有的假设和结论影响,譬如王婉薇就一定是自杀而亡。于是她问:“是不是因为这份遗书情真意切,所以警察判定她自杀?这一点没问题吧?”
薄靳言:“情感,是最无法科学量化判断的东西。如果仅凭这一点判定是自杀,那么他杀要伪装成自杀实在太容易了——凶手只需要假想自己快死了,然后写一段话就行了。”
简瑶心想他说的也是,就望着他,等他的专业分析。
薄靳言迎着她关切的、隐隐透着求知欲的目光,静了一瞬,抬手扶住额头:“我讨厌生入学题。简单到无。”
“快说!”
薄靳言这才闭上了双眼,低沉而流利的开口:
“这的确是她为了自杀准备的遗书。
先,她写遗书时,并未受人胁迫。因为字迹流利,诸多连,一气呵成,除了最后几行字迹略为潦草——因为写到结尾情绪已经很激动。如果是受胁迫,迹大多会有停顿或者误;
除了这一点,还有相当多的佐证:例如,她在遗书中用到很多抽象比喻,败将、壳、无底洞、深渊;还有不少重复的语句,譬如‘妈妈,别难过’;有些话也没头没尾,譬如‘我的生活变得灰暗、肮脏’……知道伪造书信的人会怎么写吗?或者是胁迫她的人?上述都不会有,他们会要求她写得尽量清晰、简洁、直入主题、逻辑清楚,避免看起来有漏洞。而这份遗书,处处看起来都有文上的小毛病和小习惯,这才是一封真实的遗书。
所以,说谎的人会尽量圆谎,讲真话的人,才不会顾及那么多。”
简瑶点点头,薄靳言又说:“此外,句式上也有鲜明的个人特点:她习惯用排比句‘没有……没有……’、‘那么……那么……’;喜欢用主谓结构,不喜欢用动宾结构;当然,你说的情真意切也勉强算一点,因为她的行文还透出文艺青年的伤感。”
简瑶把遗书又看了一遍,果然每一点都如他所说。感慨之余,又抬起头:“你分析得很透彻。”
薄靳言眼中倏的闪过一丝笑意。
简瑶又问:“那现在我们怎么做?”
薄靳言答:“先从调查自杀原因入手。搞清楚关于她的一切,如果有毒品网络,自然也浮出水面。”
“怎么入手调查?”
薄靳言又静了一瞬,问她:“女人自杀有哪些原因?”
简瑶想了想答:“工作压力、感情问题、经济压力、身体疾病……”
薄靳言脸色有点臭。
“太好了。”
他说,“以上各方面,我一点兴也没有。你决定吧。”
对于一个钟爱连环杀手的犯罪心理学家,以上各方面确实相去甚远。简瑶也懒得鞭策他了,反正真的工作起来,他自然会又变得严肃冷漠认真霸气。
“那就先从死者的背景调查开始吧。”
简瑶说。
这话却叫薄靳言抬眸望着她,浅浅笑意如星光浮动在眼中,语气有点意味深长:“你看了犯罪心理学的书。”
简瑶微赧,语气却淡定:“职场女干探嘛……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