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孽把船桨一放,贴身靠近木葛生,轻声道:“继承天算子之位,此事或无可避,但你要想好。”
“历代诸子七家,真的听从天算子之命么?”
乌孽送木葛生返回阳间,临走前扔给他一只药瓶,“里面的丸药注入了咱家修为,可保你日常行动自如。”
木葛生躬身道谢,“多谢大爷。”
“不谢,咱家毕竟是已死之人,根脚和活人不同,能少吃则少吃,否则有损寿数。”
乌孽摆摆手,“滚罢。”
说着一抄船桨,扬长而去。
木葛生先回了城郊军营,老参谋看见他吓了一跳,“您怎么回来了?”
他被问的一愣,“什么意思?”
“您不是和药家公子一道进城赈灾了吗?”
对话驴唇马嘴,老参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怎么这番打扮?受伤了?”
说着一惊,“不会灾民哗变了吧?”
木葛生扭头就走,一路闯进自己办公室,拿出日程记录,把这几天的事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十月二十九号夜,城中出现异动,次日凌晨生地震,街道多有损毁,受伤者众。
接来下几日都是赈灾详情,木葛生看着末页的签名批注,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地震是阴兵进入阴阳梯引起的,至于代替他处理军务的人,应该是松问童。墨家会易容之术,老二能把他的记仿个七七八八,当年他们在书斋求学,常常用这一招李代桃僵,互相帮着罚跪逃课,虽然很难瞒过银杏斋主,但糊弄常人不在话下。
木葛生松了口气,松问童不会带兵,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这几日基本上没处理什么军务,主要是在城里赈灾。他翻了翻积压下来的文件,捡着几件紧要的批了,接着换了身衣服,马不停蹄进了城,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人替回来,否则两个木葛生走在街上,青天白日活见鬼,又是一出麻烦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城里的境况还是令木葛生心惊,他一路走向震源处,街道屋舍塌了大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路边扎了施粥的棚屋,后面排着长队,许多人拖家带口等着领粥。
相隔不过七日,几乎天壤之别。
松问童设了赈灾区,除了每日施粥,无家可归的人可到区域内歇脚,不至于流落街头。然而余震未歇,所有人依然提心吊胆,许多人甚至不敢回家,生怕下一个被砸死的就是自己,长街愁云惨淡,刮来一阵寒风,阳光冷得刺骨。
木葛生走在街上,感到袖中花钱出一阵轻微的颤动,这是共鸣。他用山鬼花钱强行封住阴阳梯,梯中暴动的阴兵时时刻刻都在冲击着封印,他能感受到镇压变得越来越弱。
撑不了多久了,木葛生心里明白,这样下去终非长久之计。
每一枚山鬼花钱中都蕴含着浩瀚之力,但能挥出多少却是根据持有者的能力而定。如今他重伤在身,已是强行支撑,他用一枚花钱封住阴阳梯,却只能挥出其中力量的三成不到。
乌孽算的没错,距离阴兵冲破封印,最多还有半月。
街道尽头走来一支送葬长队,香烛纸马,唢呐凄然,漫天纸钱飘散。木葛生被一个讨饭的撞得趔趄,“大灾之年啊!”
对方披跣足,疯疯癫癫地走了。
路边坐着算命的瞎子,木葛生被疯子一撞,刚好停在算命摊前,瞎子闻声抬头,露出一个瘦骨嶙峋的笑:“大战将起,要不要算一卦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