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兆尹大人处搜刮来的线索,被冷大公子拿到了冷记面馆内,冷大公子先锁好门,关好窗,才掏出怀里的卷宗。
卷宗一共有四:
第一桩记录的是个失窃案,京城客栈失窃,丢了……一匹马。时间是三天前。马主人投宿客栈,不料客栈弄丢了马儿,客栈老板不肯赔,主人一怒之下报了案并要状告客栈老板。那马的模样在卷宗里作了记录,是匹枣红色的母马,白鬃,左后腿上有个印子,被家里的狗要的。
第二桩记录的是个杀人案,人死在城南的小巷子里,不明身份,男性,年约三十,死时穿着一身紧身黑衣,似乎是道上的人。被人一刀割喉,死的一点没反抗力。时间也是三天前。
冷大公子看完两卷,眼皮直跳,他不禁怀疑,孙广志那只狐狸仙莫非连抽屉里的案子也仅仅是他管辖的大京城里芝麻绿豆的小案子?合该叫皇上给这厮个敬忠职守的光荣匾挂在房门口。
他耐着性子打开第三卷,这卷宗陈旧,应有些年头。
第三桩记录的是人口失踪案,已是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报案的人叫做杜天瑞,丢的人是他媳妇。按杜天瑞口述,他家娘子那天早上出京城,是去城郊的娘家探亲,他送到了城门口,可下午娘家人来问怎么不见娘子,才知道人是出了城之后丢的。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没有线索,案子里提到杜天瑞这娘子长得貌美,当时断案的京兆尹只当是被人贩子掳走,不了了之。
这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冷屠袖摸摸下巴,思索:难不成是丞相垂涎娘子美色,便掳走了那娘子?但全国的老百姓都知道,丞相大人年过半百,至今不曾娶亲,连个小妾也没有,膝下无子女。这孑然一身的有些决绝,故尔戏本子里都写丞相大人口味偏重,喜好跟普通人南辕北辙。
冷大公子一时想不出所以然,又打开最后一卷案子。
第四桩的卷宗与其他三卷不同,上面三卷用的是黄麻纸,落的具是京兆尹与书员的官印。而这第四桩卷宗为竹简,陈国只有惊动皇上的大案子,用竹简记录后存入刑部的库房,凭孙广志的品级和官职,若非特殊的案子向刑部尚书提交申请,擅自并不能入那刑部库房。不过孙广志向来本事大,冷屠袖还没往下看,人已略激动。
案子说的是二十年前,有个叫黄俭的工部侍郎,因为贪污受贿被揭,押到刑部审问,大理寺监听,黄俭供认不讳,人证物证俱全,后处于极刑。工部向来油水足,贪污受贿之类屡见不鲜,被现就革职处分罢了,这案子单看面上并无特别之处,就是判得似乎重了点。况,冷大公子从来都是目无法纪的大爷,对刑狱法典不屑一顾,并不知道陈国的大理寺和刑部坐在一块儿会审,乃是件多么极其严重的案子。
不过冷屠袖在断案官员一栏现了个熟悉的名字,孟先,太师为主审。
案卷下方还有记录的书令史的官印,名字十分好认,段澄。
冷大公子眼睛亮了亮,这两个名字一同出现,想来孙广志那厮也知道段老爷从前得罪过太师的事情,要走这条线。孙广志在京为官,深谙此道,肠子弯弯又多,简直如鱼得水,背后还有公主给他撑着,冷屠袖统揽了一下全局,走正道铁定是赢不过那头狐狸仙,看来还是得抄小道。
“豆芽。”
冷屠袖朝外喊一声。
豆芽立即进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他其实在外面候着好一会儿了。
冷屠袖提写下几个字,交给豆芽:“去查查这两个人。”
“公子,兄弟们找到那个写戏本子的人了。”
“人呢?”
青崖宫的手下把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丢进来。那男子五十岁开外,瘦,颧骨高,眼睛小,有些猥琐。冷大公子对人脸没什么感知,就觉得此人瘦得跟个排骨精,大约是穷疯了。
“公子,此人是个哑巴,大家都叫他哑秀才,专门些这种小黄书卖钱糊口。听说年轻的时候读了些书,但人太好色,纵欲过度变成现在这萎样,舌头是有一回调戏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说了些下流的话,被人割掉的。其他无甚可疑的地方。”
豆芽一一汇报。
冷大公子冷眸打量哑巴秀才,那人蜷曲着瑟瑟抖,看上去怕极了。
他走到秀才身边,蹲身,扣住秀才的下颚,见口腔中确实没有舌头。冷屠袖又探了探秀才的脉象,杂乱无章,不会武功,气血不足。整一个生活在困顿中失败者。
“这两本书是你写的?”
冷屠袖问道。
秀才摇头,一脸的死不承认。
咚。
某人一拳过去,打碎了哑巴秀才后牙槽的一颗牙,秀才喷出一口血,有些懵住。
“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秀才一个劲点头,眼泪哗哗流。
冷屠袖又问:“谁让你写的?”
哑巴猛指自己胸口,示意是他自己所写。
冷大公子二话不说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哑巴秀才挣扎不过,以为又要遭毒手,吓得嗷嗷直叫。
但冷屠袖这次没打人,他把秀才提到桌子边,对他说:“既然是你写的,应当十分清楚写过什么,你今天再写一遍,写的没错,便放你走,错一个字,小命留这儿。”
那秀才被冷屠袖吓得连毛也握不住,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开出一朵浓重的墨花。冷屠袖冷眼旁观,试探:“是不是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让你写这些戏本子的?”
啪。
又滴落一朵墨花。
其实冷屠袖只凭猜测,如今京城里针对丞相的风言风语铺天盖地,好似有人刻意去点了那根鞭炮的火线,然后噼噼啪啪炸开来,一不可收拾。然,他不敢断定,因为孙广志对段水遥那份情天地可鉴,若是前一次也是他叫人写捕快强压清道奴的小黄书,岂不是不顾段水遥清誉,完全是不择手段,他居然舍得?!
可再仔细想想,他之前让张监官那个小贱人诬告段水遥,害的他和段水遥坐了一天的牢,孙广志的确狠得下心。
嘭!
冷大公子一巴掌拍在书桌上,终于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
“肯定是孙广志那厮干的!”
不料他突然的举动,惊动了握着毛迟迟没有动作的哑巴秀才,哑巴秀才听见冷屠袖这句,脸白了白,然后他趁冷大公子不注意,从袖中取出某物直往嘴里塞,待冷屠袖现再出手,哑巴已然把东西吞咽下去,眨眼的功夫,便倒在书桌前,竟是死了。
冷屠袖今朝算是佩服极了孙广志的手段。
“公子……”
豆芽惊呆,他方才就是抬手撸了撸自己的刘海,怎么手放下一看,人已经没了。
冷大公子皱眉,吩咐道:“将尸体丢回去吧,再让手下的人散布些消息,就说是哑巴秀才乱写丞相风流事,惹恼了丞相,被丞相暗地里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