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头,手掐着剑穗。
&1dquo;我很难过。”
听完这句话,纪姜的心里泛着一阵柔软的疼。
从宋子鸣的空冢前回来后,她的确流了一晚上的泪,虽然她拼命地抑制住了喉咙里的哭声,不知为何,却还是被他关注到了。
诚然她流泪,不是因为宋简的侮辱。
而是她敏感地感受到了空冢前宋简地矛盾,与此同时有一丝微渺温暖穿破这个矛盾,落到她身上。站在他背后撑伞的宋简,不曾自察的翻出了温柔的里内,如镜花水月,短暂地回应着她的柔情。
这太伤人了。
顾有悔不明白,但他却坦然给出了另一种更直接的温暖。
&1dquo;有悔,我以前觉得,除了宋家,我不欠天下所有人,但你给予纪姜的东西太多了,我&he11ip;&he11ip;”
&1dquo;你别这样说,你根本不欠我什么。”
他打断她的话:&1dquo;在长山的第一次见到你,我并不认同你,我甚至还在为宋简的遭遇不平,不过是因为,师父要我护住你的性命,否则就要我跟着死,我才救了你。”
牢室中很安静,他的声音年轻而温和,在青黑色的石墙之间,轻轻来往回荡。
&1dquo;我吧&he11ip;&he11ip;少年时候就离开了家,虽然我父亲人在帝京的朝廷上举足轻重,但我并不明白苏所谓权力,政治,究竟是什么东西。江湖上的是非黑白是很明晰,不需要分辨的。直到遇到你&he11ip;&he11ip;”
他说着说着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一双淡淡的影子。
&1dquo;身为公主,受过青州府牢前的五十杖,你仍能忍辱而活,宋简将你逼做奴婢,你却仍然能以一人之力,救下邓舜宜的性命。不管世人怎么看你,不管身在何种处境,你都有你的坚持,所以,我虽不知当年朝廷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揭宋简的时候,也许有你的苦衷。”
除了许皇后,顾有悔是第一个在她面前说起&1dquo;苦衷”两个字的人。
纪姜觉得耳朵有些热。
他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停:&1dquo;在我眼中,你是个很好的女人。”
说着他,他似乎也红了脸。&1dquo;对,就是个很好的女人。还有&he11ip;&he11ip;”
他低垂下头来,&1dquo;还有&he11ip;&he11ip;”
脸上的红蔓延到耳根子,&1dquo;还有,你长得也好看。”
他用长得好看代替了&1dquo;喜欢你。”未经□□的少年人,连表达也是笨拙的。
&1dquo;所以,糊涂公主,你别犯傻,你根本不欠我顾有悔什么,琅山所有的人,都要敬你为公主,既然如此,你就当我&he11ip;&he11ip;当我是你的护卫,我做什么,都是身为护卫的职责,毕竟,你活着我才能活着。我只求你一件事,就当是为了我,以后,不论有多难,你别为了还宋简,把自己的命也给他了,他真的,不值得。”
说完着一袭话,顾有悔的背景僵地像一面墙。
然而,她柔软的脊背却轻轻地靠了过来。纪姜抱膝,与他背对而坐。
&1dquo;你是这个世上,是我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唯一一个,给与我纯粹温暖的人。但我此生,无以为报。”
顾有悔不是一个灵透的人,若是换作宋简,一定能明白,这句&1dquo;此生无以为报”之中包含着多少女人的玲珑剔透和决绝。
顾有悔只是觉得背脊隐隐地烫,周身都洋溢着一阵莫名地麻痒。
多年江湖夜雨,孤枕独眠的冷清。酒桌上和兄弟们空谈女人的那份憨傻,都从回忆里被拎出来了,拎到她面前,坦然地摆开。
他难为情了,但他真的喜欢她。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青州半载光阴,随着雨,静谧地蛰伏于人们伤情的记忆一隅。但火焰冲烧成蝴蝶的翅膀,人若飞蛾,都有灰烬的本质。
次日,雨浓风浅。
纪姜被带出府牢,顾有悔在马下等他,他穿了长山初次见面的那一身青衣,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杨庆怀走他面前,咳了一声。
&1dquo;宋先生没说什么,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不过顾少侠,此人是朝廷的要犯,本官,和这些差役的也都是有家有口的,还望顾少侠,一路上,高抬贵手。”
顾有悔笑了一声,&1dquo;她不开口,我什么都不会做。”
杨庆怀悻悻地点着头,又转向纪姜道:&1dquo;临川姑娘,这一路上,你要受些苦头了,不过,这都是规矩,本官也是按规办事,望姑娘体谅本官。”
纪姜屈了屈,&1dquo;我明白,府牢这几个月,多谢大人照拂,大人对临川的恩情,临川永不敢望。”
她说得恳切,可杨庆怀却觉得背脊一阵凉。忙摆手道:&1dquo;时辰到了,给人犯上枷锁,上路吧。”
差役们闻言,取来了枷锁,顾有悔正要说什么,却见纪姜摇了摇头。只好将头别到了一边。
差役们正要上前。却听到背后一个声音道:&1dquo;杨大人,不用给她上枷了。”
顾有悔回过头。
&1dquo;宋简,你不是说你不来送她吗?”
宋简没有理会顾有悔,撑着伞一步一步地走近纪姜。
伞覆于二人头顶,纪姜抬起头来望向伞顶,又低头看向他握着伞柄的手。
&1dquo;爷,为什么不用上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