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想不通,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在粮草不继、辎重不足的情况下,领着区区三千人,就敢深入漠北,直面北夏最剽悍的皇属大军?
要知道,北夏以军武立国,能戍卫王庭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王庭所在之地,更是真正的极北苦寒之所。
八月飞雪,滴水成冰。
数座雪山高耸入云,铸成天然屏障,拱卫王庭。山上的积雪更是终年不化,自山体诞生伊始,就从未被人征服过。若无专人指引,根本不可能穿过那片雪域荒原。
可他竟就这样冒着大雪,生生翻了过来!
宛如神兵天降。
连王庭中最强悍的羯人勇士都不敢相信,看到他,跟见了鬼一样。
这些天,沈盈缺也时常在想,倘若那日,他没有将亲兵都留给她,自己独自留下来和羯帝周旋,今日之大乾会是何等局面?
那些北方来的蛮族,可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侵略长安,威胁洛阳?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为了她,也是当真不值……
烛火“哔啵”
爆了个灯花,天色已然不早。沈令宜放下空碗,起身整理衣裳。
“我该走了,再耽搁下去,陛下怕是要不高兴。”
“阿姊往后也多保重,羯帝残暴,但听说也是个怜香惜玉的,阿姊若想保命,不妨从他下手。这般好的颜色,哪个男人能顶得住?保不齐,还能继续当皇后。”
她兴味地笑,展开双臂,朝沈盈缺重重一抖臂上两片织金绣凤的精美衣袖,满殿荒芜霎时间流光溢彩。
——这是皇后才能穿的纹样。
从前只有沈盈缺有这资格,今夜过后,一切就该易主了。
沈令宜畅快地牵起唇角,转身离去。
然步子还没迈出去,一股剧烈的灼痛感便自腹内而生,瞬间攫住她全身,她不由趔趄一晃,直挺挺往前栽去。
乌血自她口中喷出,顷刻染红面前整片砖地。
“这、这这怎么回事?!”
沈令宜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抹着嘴。手心手背都染上一层粘稠,仍止不住那狂呕不止的乌血。
余光扫见案头那只瓷碗,和沈盈缺袖底一截缠着纱布的细腕,她瞳孔骤然缩紧。
“你放肆!本宫是陛下钦封的贵妃,将来的皇后!吾父乃承平国公,配享太庙,吾兄更是当朝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上。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给本宫下毒?!”
出离的愤怒将她额角的青筋一路挑爆至脖颈,她抄起地上的胡凳,奋力朝沈盈缺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