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是笑着打趣她:“你究竟是为蹊儿更亲近王爷掐酸,还是为蹊儿比你陪在王爷身边的时间更多了?”
沈盈缺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前者。”
可说完,心里却莫名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吵嚷,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这样,又能是哪样?她自己也茫然。
大约老天也看出她这段时日有些魂不守舍,特特给她捎来了一封请帖,让她出门散散心——秋贵妃生辰在即,欲在城外白鹭洲上的白鹭山庄设宴,邀一众亲朋好友庆贺五天,沈盈缺也在受邀之列。
论交集,沈盈缺从前是萧意卿内定的太子妃,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秋派的敌人,这些年别说作为秋贵妃的“亲朋好友”
受邀去赴生辰宴,她连话都不曾和秋贵妃多说两句。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看来这位见自己和荀派离心,也开始坐不住,想要拉拢关系,从百草堂里头分一杯羹了。
呵。
想得倒是挺美。
若是平常,沈盈缺自然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辅佐吴兴王那人头猪脑上位,真还不如将这天下拱手赠给萧意卿。然眼下,送帖子过来的人并非秋贵妃身边的宫嬷内侍,而是天禧帝跟前的内监总管曹惟安。这道帖子上的字迹也并非出自秋贵妃,而是天禧帝。
秋贵妃的面子她可以不给,天禧帝的颜面她却不能不顾。
毕竟是一手将她带大的养父啊……
就是不知道她这位养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总不会真要将储位转给吴兴王吧?再是宠爱秋贵妃,也不该拿自个儿的江山开玩笑,前朝宣帝的例子可还血淋淋摆在眼前呢。
沈盈缺无奈一叹。
可埋怨归埋怨,七月二十一,秋贵妃生辰前一日,她还是如约登上了白鹭洲。
——那是一座位于都城西面江渚上的岛屿,因每年春日,洲上都会飞来一群白鹭鸟,在芦苇荡里栖息繁衍,故而得名如此。
岛上的白鹭山庄则是皇家的御用别院,前两年秋贵妃第一次提议来此处办生辰宴时,就被天禧帝作为贺礼之一,转送给她,成了她的私人别院。每年的白鹭宴也成了她生辰宴的标配,规模不比荀皇后在华林园办得小,甚至因着山庄不在宫苑内,不必受宫规束缚,里头的金银珍宝更是填进去不知多少,说一句“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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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盈缺到渡口坐船的时候,正赶上江面起风,船只行在江上颇为摇晃。
秋姜和白露都被晃到头晕胃逆,一下船便趴在渡口的木桩上呕吐不止。
也是赶巧,同一个渡口,同一根木桩,同样登岛过来赴宴的秋雯君也正煞白着脸蛋,靠在她阿姊秋素商的肩膀上,缓解头昏之症。
自那日华林园宫宴一别,沈盈缺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到过这对姊妹,只听说那日宫宴上的红粉局传出去后,这位宣城市主乐得险些一头栽进秦淮河,若不是自家阿姊拦着,只怕当晚就要来寻她看笑话。
可翌日听说萧妄在太极殿上助她退亲,还为她捞了度田的差事,这位县主殿下又气成了河豚,在家里摔盆砸碗,差点把秋家百年老宅给拆咯。七夕那日午后,萧妄去石头城阅兵,她还悄悄追了过去,也不知道萧妄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回去后,她就跟丢了魂一样,吃不下,睡不着。几个玩得来的小姊妹邀她出门看灯,她都打不起精神,着实在家做了一番“淑女”
。
细算起来,这大约是七夕之后,这位县主殿下头一回踏出秋家大门。
多年和这位死对头斗嘴的经历,让沈盈缺第一时间打起精神,以备接下来的口舌之战。
秋雯君也的确在瞧见沈盈缺的那一刻,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唰”
地从自家阿姊的肩膀上弹起,龇牙瞪目地恨恨盯着她。
但也仅是盯着片刻,秋雯君便冷哼一声,招呼婢女扶她上抬舆,什么挑衅的话都没说,就默默消失在了渡口。
沈盈缺诧异地看着那卷尘而去的背影,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对着秋素商道:“她……是不是把自个儿的胆子给吐没了?”
否则怎会这么好脾气?
秋素商抿唇一笑,意味深长道:“这还得多亏郡主殿下?”
边说边屈膝向沈盈缺行了个礼。
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真正郑重其事的一礼。
闹得沈盈缺受宠若惊,连忙上前扶她起来,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
秋素商兴味地打量了一番默默跟在暗处的黑甲卫,莞尔笑得暧昧,仍旧什么也没解释,只亲昵地挽起沈盈缺的手道:“郡主头一回来白鹭洲,岛上的景致想来都没逛过。素商不才,正好能为郡主引路,待去山庄见过贵妃娘娘,素商就陪郡主四下走走看看,如何?”
沈盈缺听出她是在转移话题,想着此事可能牵涉到一些秋家阴私,她也便没再深究,从善如流地随她一块上舆前往白鹭山庄。
因着筹备生辰宴,山庄上下俱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秋贵妃正在山庄正堂云霞轩,和此番一道随她出宫赴宴的贤妃和祥嫔说话。吴兴王和秋氏主家长子,也就是秋素商和秋雯君的亲兄秋从心,也在旁作陪。
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还会额外偏袒美人,这三位就是很好的例子,不仅美得不惧岁月蹉跎,还美得各有千秋。
秋贵妃偏丰腴,圆脸大气端庄,一看便是盛世富贵之象,宛如春日枝头灼灼盛开的牡丹。
贤妃则生得偏纤瘦,小脸削肩,楚腰一袅,光坐着便有种弱柳扶风之美,让人满心怜惜,浑然瞧不出她三个月前刚刚诞下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