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
昨夜苏蕴珠不知何时睡着了,容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她不确定殿下是不是有意如此,但是,大婚之夜没有行房,要是传到宫里,那她这辈子都在宫中抬不起头了。
庆和帝的元后薨逝后未再立后,来收元帕的是掌管后宫的吴贵妃宫里的人,此刻也已候在一旁。
然而整间寝殿里的人仿佛对那雪白的元帕视而不见。
萧桓衍收拾好后,瞟了一眼床铺,刘如意会意,过来收了元帕,领着吴贵妃宫中的女官出去了。
其他人仍如泥塑一般侍立一旁,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苏蕴珠心中一凛,殿下这一年来居住在京城,可以说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然而他在王府里敢如此做,就表明他有把握不被皇上知道,看来殿下也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最起码,吴贵妃身边应该有他的人。
因要进宫朝见谢恩,萧桓衍和苏蕴珠依然是冕服翟衣,穿的十分隆重。
庆和帝和吴贵妃在乾清宫接见二人。
苏蕴珠亦步亦趋地跟着萧桓衍行礼,礼毕后才正式得见天颜——昨日于宫中行大礼时苏蕴珠全副身心都放在礼仪流程上了,甚至不敢分神多看御座一眼。
庆和帝人到中年,面上却并无老态,发间不过一二根白丝,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至于吴贵妃,据苏蕴珠所知,已有三十来岁,长相不过中人之上,容貌也与年龄相符,一打眼看上去并无什么特别,但其气质如兰,态度亲和,令人生不出防备之心。
这样的人,为何会与容王有关系呢?
礼毕后,庆和帝对萧桓衍道:“你如今嘉礼既成,朕不负先帝遗旨,也算了了一桩心事。灏儿比你还小两岁,他的长子都已经满周岁了,你作为兄长,可不能落下他太远啊,望你能尽快与王妃诞下子嗣,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庆和帝提到的“灏儿”
是他的皇长子,于两年前迎娶了定国公的嫡女为妃。
萧桓衍恭敬答道:“是。”
吴贵妃看着容王和容王妃,二人都是一副好相貌,不由笑道:“容王和王妃可真是郎才女貌,臣妾看着都替他们欢喜。”
庆和帝颔首,对吴贵妃道:“容王和王妃行完礼也累了,你先带容王妃去你宫里休息。”
吴贵妃和苏蕴珠知道皇帝是有话对萧桓衍说,便行礼退下。
二人离开后,庆和帝打量着立于下首的萧桓衍,这一年多来,锦衣卫报上来的与容王有关的事宜皆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唯一出格的就是要纳钦安伯家一个庶女做媵,但这对于一个亲王来说,也不过是增添了些风流名声罢了。
后来庆和帝派人细查,发现里面不过是钦安伯那几个女儿闹出的一些龃龉,便不再过多关注。
庆和帝有些不相信萧桓衍会这么老实,可他偏偏能做到毫无破绽,这令他愈发心生警惕。
如今藩王税权被削,明州市舶司也被朝廷所掌控,按理来说,这个侄子已经无法对他构成威胁,可庆和帝还是不放心,要是可以,庆和帝还真想直接杀了他了事,但他要真这么做,背一身骂名也就算了,还会给其他有不臣之心的人谋反的借口。
就这么压制着他吧,庆和帝一面思忖着,一面用闲聊的语气问萧桓衍:“朕听闻你之前本欲让你王妃的庶妹入府为媵,后来怎么又不愿意了?”
萧桓衍道:“回皇上,那女子于婚礼前夕染上恶疾,已不幸去世。”
“哦?”
这庆和帝还真不知道,“竟是如此,也是福薄……不过无妨,朕宫中有几个人还算过得去,这就赐给你,回头你带回去,服侍你和王妃吧。”
听到庆和帝要给赐给他女人,萧桓衍也不拒绝,只叩首谢恩:“谢皇上恩典。”
庆和帝看着跪下谢恩的萧桓衍,是如此的逆来顺受,他眉头微蹙,心道:最好你能一直这样恭顺下去,否则别怪朕下手无情。
庆和帝很快又收敛神态:“如今你成了婚,朕也不好再留你在京城,省得其他藩王又心生不满,责怪朕对你过于偏爱,朝中那些老臣也老是拿祖宗家法来说事儿!”
偏爱?萧桓衍眼中闪过讥讽的神色,若以监视和防备论的话,确实对他的“偏爱”
最多。
如今明州恐怕早已是司礼监太监的新巢,放他回去,他同样在那些内侍的监视之下,昔日他的封地,如今不过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个巨大的牢笼,这还不算,甚至连他的内院都不放过,新婚第二日就赐下美人。
这位叔父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若本王连这都不敢接招,又谈何以后呢?
萧桓衍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念之情:“微臣自幼父母早丧,承蒙叔父垂怜,以子侄之情待之,恩准微臣于京中完婚,这已是无上恩宠,臣感激不尽,又怎好让陛下难做,自当按照祖制返回封地。”
庆和帝动容道:“仲圭你如此聪慧明理,朕心甚慰。”
随即下诏赏赐萧桓衍珍宝无数,叔侄二人又虚与委蛇了一番,结束了今日的朝见。
回到王府,萧桓衍先吩咐孔思弗和刘如意:“圣上已经下了口谕,让本王返回封地,这几日你们尽快将东西收拾好,我们择日启程回明州。”
然后才对一直落后他半步的苏蕴珠说:“你先回内院整理你的东西,回门之后就准备回封地。”
苏蕴珠不曾想这么t快就要去封地,她以为会缓几个月。
刚嫁过来,就要离开父母到明州那么远的地方,苏蕴珠心中万分不舍,却也别无他法,只得行礼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