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刚进宫那会,别说是这般语气,连让他好好说话都有些困难。
当然,楚微清不会承认这其中还有自己的问题。若不是他闲着没事总爱都方君宜玩,人也不会总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过几天,御医说没问题再和也不迟。”
楚微清安抚道,“若还是不行,便让御膳房给你煮点酒糟小圆子,让你解解馋。”
方君宜其实也没有这么馋,但他也已经这么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从麟德殿出来之后便一路绕回了庭兰居,方君宜有些疑惑,但问了楚微清,这家伙也只是说去了就知道了。
方君宜无法,便一路跟着他走,只当是消食了。他今晚在晚宴上吃得多了些,现在多走两步也好,免得一会吃不下戚潇竹煮的面。若是真吃不下,少不得又要被那丫头从早到晚的抱怨。
行至庭兰居,方君宜便见到了那据说还在除夕宴上忙活的王吉。
他行至楚微清的身旁,小声禀报:“陛下,准备好了。”
楚微清点点头,拉着一头雾水的方君宜入内。
这庭兰居内的陈设还跟原本方君宜暂住时一般,没有改变过。来喜捧着托盘,见方君宜进来便笑,看样子早就在前厅等候多时。
方君宜看着他手中的托盘,有些疑惑。这托盘之中,有麻布做的缁布冠,鹿皮上缀着珠玉的皮弁;还有一顶嵌着绿色宝石,做工十分精美的金色发冠。
还未等他相出个所以然来,门口便又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是薛慧和戚潇竹,戚潇竹的手上拿着一个食盒,想来方才她提前离席,便是去准备这个。而薛慧则是纯粹来凑人数的,用楚微清的话来说就是,人多热闹。
薛慧扫了一眼前厅,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方君宜。
“唔,本宫的眼光真不错。”
她评价道。
这下方君宜才知道这衣服为什么能做这么久,因为薛慧也在这其中掺和了一会。
厅堂之中都是熟人,楚微清也没有要刻意端着架子的意思。他拉了拉还在怔愣之中的方君宜,问:“君宜,嫌人多?那让她们两个出去?”
戚潇竹立刻大叫:“不行!加冠这种重要的时候,我这个亲人怎么可以不在!”
方君宜迟疑:“这是,准备为我加冠?”
虽是年满二十,但亲人不再,而师长又远在天边,方君宜早就已经放弃了加冠礼这事。
可是不曾想,他放弃了,却是有人替他记着。
戚潇竹脚步轻快地跳到方君宜的面前:“表兄,往日里姑父姑母对我照顾颇多,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冷冷清清地过这个冠礼吧?”
她一转身,张开手臂做了个展示的动作:“所以!我去求了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让他来帮你加冠!”
楚微清也笑道:“那君宜意下如何,虽然无法按照平常的流程来,但冠都已经准备好了。”
方君宜的表情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从前看大哥加冠的时候,他也是幻想过自己的加冠礼应该是什么样的,准备什么样的冠冕,到时能不能将师父他们请到京中来。
“君宜?”
楚微清拉了拉他的袖子,“若是不愿就算了,不管如何君宜也会长大不是?”
原本还挺兴奋的戚潇竹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她光顾着要给方君宜一个惊喜,倒是忘了他有可能接受不了。
所幸方君宜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他顶着微红的眼眶笑到:“怎会不愿,陛下为我加冠,这说出去多有面子。”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戚潇竹的发顶,安抚道:“别担心,我没有不喜欢。”
来喜见状,连忙捧着托盘向前两步,暗示楚微清可以开始了。
这个加冠礼并不复杂,按照礼数,应是有父兄主持,在宗庙进行。只是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方家仍未洗脱罪名,不宜大肆声张,只好一切从简。将祭祀环节剔除,只保留加冠的部分。
为了这事,来喜还特意背了几天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楚微清显然不是个按规矩来的人,他除去方君宜的发饰,拿起缁布冠在他的头上象征性的戴了一下。他的技术不太好,但好歹戴得还算是端正,没闹出什么笑话。
随着来喜的祝词,候在一旁的小彩上前接过了换下来缁布冠,方便楚微清的动作。
“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方君宜待在原地,不敢乱动,一是这楚微清的戴发冠技术太差了;二是这没有发饰固定的发髻实在是容易松散,他怕自己乱动会让头发散乱。
他今日穿的本就是礼服,所以小彩便另外备了一件外衣,既全了这冠礼的礼仪,又起到了搭配的作用。
“肴升折沮,承天之庆——”
楚微清为他戴上了那个繁琐又惹眼的发冠,金簪从一侧的孔洞之中穿过,固定在了方君宜的头上。
自此,加冠礼成。
薛慧一直坐在一边看,也不出声,直到看见方君宜顶着那个华美的发冠不敢动时,她才弯了眉眼:“君宜怎么这般紧张,今日之后,便是正儿八经,担得起责任的大人了。”
她说话时的语调很缓,很是温柔。方君宜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有一瞬晃神,还以为是母亲在与自己说话。
“是啊是啊,从今日起,兄长便是大人了。”
戚潇竹也赶紧从食盒之中拿出了自己煮好的长寿面,“快趁热尝尝,我学了两天,不保证好吃,但肯定能吃。”
方君宜低头一看,那面有些碎,但也能看得出来戚潇竹很努力地不想让面断掉,但奈何这技术实在是不怎么样。他接过筷子,捞起一根尝了尝味道,良久后终是掉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