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艺半嗔半怪,“妈,还说呢,还不是怪你,差点把我生在淮滨大戏院,打娘胎里我就有这个艺术细胞。”
“那我也得去一个有艺术氛围的地方。”
家艺撅撅嘴,撒娇似的。美心夹了一筷子拌豆苗给老六家喜,转头对老三,“学的又不是艺术,搞什么艺术。”
家文道:“老三,那你靠艺术院校好了,跟秋芳姐学。”
老太太道:“老三,你不说,你爸也会放在心里头,你不是她女儿?整天就生怕自己掉队了。”
家丽给三妹吃定心丸,“家艺,就算爸管不了,不还有我呢么,还有你姐夫,肯定不会不不管你。”
家艺懊恼地,“从小没培养,唱歌?嗓子不行,演戏?模样不行,跳舞?腿脚不行,我的艺术梦,早就不做了,我就想着,要是有什么绣花厂,鲜花厂之类的挺好,实在不行,天一袜厂,做袜子,也算是个艺术吧。”
饭桌上,家艺直言:“爸,我这也快毕业了,我又不打算考大学,也没那本事,工作你得替我想办法。”
家欢嘴里填满食物,仍不忘说:“总算承认一回模样不行。”
到新厂工作第一个月。家文又请全家吃饭。家丽的儿子小年已牙牙学语。家艺一边吃,一边叹气,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参加工作。她高中还没正式毕业。对于未来,家欢没想那么多,有菜,她就猛吃。小玲脑子依旧缺根弦,不是笨,是仿佛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家喜紧挨着美心,她还是粘着妈妈。
家艺登时大怒,“你这瞎……”
话刚出口有些后悔。瞎,是家欢的死穴。果然,何家欢顿时站起,扬长而去。家丽、家文异口同声,“家欢!”
常胜沉着脸。美心骂家艺,“惹事!”
在兔毛厂干了一年。到七八年,家文终于等到一个机会。粮食局下属淀粉厂要办一个小厂,用粮食下脚料做再加工,办个小厂,出产的特种淀粉做出口。跟外贸有些联系。小厂算大集体制。比兔毛厂要更好一些,工资收入也更高。常胜颇费了点力气,把家文弄进去了。
老太太对家文:“老二!去!把老四找回来。”
家丽也让建国去追。美心拦住,说让老二去行了,小孩子闹脾气。
“有一份工作,有一个小家。”
后面半句家文省略没说——有一个爱我的丈夫,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家文连忙追出去,开门,下楼。
“你的愿望是什么?”
家丽叹息。
“老四!”
饭店门口,家艺拽住家欢的胳膊,“给二姐一点面子。”
打人情牌。“给你加点餐,再加个牛肉丸子。”
诱之以美食。“老三像话吗?!”
家欢道,“谁她都看不上,谁她都嫉妒。”
家文耐心地,“姐,我理解你,这或许是你的理想,你的愿望,你对我有一个美好的寄托,希望我去完成,可这不是我的愿望。”
家欢重回座位。常胜话,“老三,向老四道歉。”
“姐——”
家文有些无奈。家丽有鸿鹄志,她却执着于简单生活。“这可是个大机会。”
家丽劝解,“新华书店的资料人家都排一夜队去买。”
家艺嘟囔一句,“对不起。”
小到没人听见。
何家小卧室。家丽对家文,“要不再复读一年,我供你,再考一次。”
常胜脸上找了一层霜,“站起来,态度端正点,诚恳一点。”
刘妈有些懵。她没想到秋芳有这样的心胸,顾全大局,放眼未来。她已经想到了几十年后的事。刘妈欣慰。有这样要给女儿,就算以后秋林不争气,指望不上,她好歹还有个女儿可以依靠。“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