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杨禄心里略感慨,坐近一些,对江弥道,“实话说,这几年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潇洒吗?”
“还行,挺舒服的。”
江弥笑了笑,眉梢眼角不似作假。
杨禄问:“那你这次回国是……?”
“工作。”
江弥抬起下巴,指了指沙发另一头的相机,“回来取景的。”
“我靠,真的假的,你还真是摄影师啊……”
“真的啊。”
江弥又笑,他比以前爱笑了:“我本来就是摄影师,什么时候不是了?”
杨禄:“……”
“我还以为你——”
以为你在美国卧薪尝胆四年,回来演“王子复仇记”
,找江慎之算账的。杨禄顿了顿,抛开脑子里的狗血念头,正经道,“你这脚是怎么回事?在一楼摔的吗?我上次就说那段楼梯太陡了,叫他们搞一搞,还没来得及,你就——”
“是我自己的问题。”
江弥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的腿,“阴雨天,走路不太舒服。”
杨禄一愣:“什么意思,你风湿啊?”
“没,差不多吧。”
“……”
杨禄将信将疑,以为他在故意开玩笑:“什么时候的事?你以前在国内没这毛病吧?”
江弥没吭声。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病,可能是四年前。
四年前,有一天晚上s市下大雪,全城塞车,交通瘫痪,他从堵到半路的车上下来,踩着积雪步行了五公里,来到杜百威家门口。
他是来找杜百威求情的。
当时他和江慎之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差了,江慎之越来越偏激,心狠手辣,几乎不择手段。偏偏太年轻,事情处理得不够利索,被杜百威抓到了把柄,准备送他进监狱。
那段时间是江弥过去二十多年里最痛苦的一段时期,他怀疑江慎之的精神状态出问题了,自己也一样,好不到哪去。
他们就像在泥沼里紧紧挣扎的两个人,想各自解脱,却拽着对方不想放手,恨不得一起死了算了。
江弥记得,江慎之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他很厌世,经常想死,其实他不是一个热衷于争权夺利的人,但权力是一个途径,是一种手段,在这种圈子里生活,没有地位的人很难达成目标。
虽然江弥不太清楚江慎之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江慎之也不会告诉他,他们早就不交心了。
那天雪夜,江弥来到杜百威家别墅门口。
杜百威已经五十多岁了,膝下无子,亲妹妹去世后,外甥江弥成了他唯一的亲人,比亲儿子更亲。
他知道江弥来了,也知道江弥来找自己的目的,故意大门紧闭,拒不见客。
江弥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天之骄子,从没求过什么人,但那天别无他法,他在舅舅家门外跪了一夜,膝下是雪地,头顶是刺骨的风雪,一直跪到杜百威心软。
时隔四年,如今回想起来,往事已经模糊了。
江弥不会把这些事讲给杨禄听,没必要。他把腿从茶几上收回来,放到地毯上,稍微坐正了些:“我可能呆一个月就走,看能不能拍出满意的照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