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月下旬,他们出发去玉京,这时候天凉了下来。临走前挤了两竹筒的鲜羊奶,将羊送给了大丽婶。沣镇离玉京并不远,约莫三四日的里程,就是山多,路不好走。
有两竹筒鲜羊奶,再加上母乳,估摸够宝宝撑到玉京。也许是离玉京近,没遇到山匪。行了三日半,便到了玉京。
但却并未见到它的繁华,反倒是城门紧闭,门外是大批大批的难民,衣着破破烂烂,瘦骨嶙峋,露出的皮肤黑黝黝的。大多数摊在地上不动,像尸体般,树皮,野草都没了,能吃的都吃了,没得吃了,便躺地上一动不动。
钟离淮马车来,便有大量的难民围过来,脸上是藏不住的苦难,还有垂诞,像盯食的恶狼,无数双手扒拉着马车,钟离淮怕吓着孩子,只好亮出轻剑吓唬他们,难民后退几步,并未散去,一看就是心有不甘。钟离淮不敢耽搁,驾快马车,亮出方子祁给的玉牌,速速进了城。
城内与城外是两幅样子,车水马龙,一派繁荣,钟离淮不由地心惊,心绪复杂地放缓马车,费了些力气才到瑞福楼,方子祁早早等着他来。
钟离淮带着苏昀孩子跟着小二进了包厢,这包厢装横十分华丽,大气只透着些许精巧,不愧是玉京的瑞福楼。
方子祁摆了一桌菜,皆是价值不菲,摆盘尽是巧思,见人来:“钟离兄,总算将你盼来了,这是嫂夫郎吧。”
方子祁一见苏昀,便觉苏昀生得极好,气质柔顺,与钟离淮倒是相配。
“是,还有,这是我新生的孩子。”
“钟离兄真是好福气,不知可取了名儿?”
这倒是问住钟离淮了,他想了一个多月,也没找到合适的,只道:“还未。”
方子祁最是善解人意,道:“那钟离兄可得好好想想,选一个最称心的。快坐,别站着。”
苏昀抱着孩子坐下,宝宝正睡得正香,闹不着大人谈话。
方子祁道:“新皇刚下了旨,三日后,便考第一场。”
钟离淮皱皱眉:“比我们预想的早了几天。”
方子祁点头,上面急,事也就快了,道:“钟离兄不必担心第一场,无非是考兵书,因是武试,考题必定是一板一眼,大多是从兵书里抽句子,掐头去尾一番。主要是今年武举门槛低,但凡身体正常的,皆可一试,怕选出个有勇无谋的,便只能这样做,将那些个大字不识,不翻兵书的人给刷下去罢了。”
钟离淮翻翻原主记忆,与先前作比,发现简单了许多,之前第一场考的可是四书五经,如今这番,于他而言,反倒有利。等会儿回去买必考的兵书,先复习复习。
方子祁沉吟,还有:“第二场的比试同我上次说的有些变化,骑射,马枪不变,第三回难度往上走了不少。”
“怎么走?”
“镇国公做主改的,他从镇北军里挑出了一些能力极强之人,与考生对战,凡胜者才可进入第三场,若无胜者,则一概不取。也不知道镇国公做何想,让那久经沙场之人,去对一些……”
方子祁叹叹气,咽下了要说的话。
“倒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谁说不是呢。”
钟离淮正要些什么,便觉苏昀扯扯他衣角,眼睛偷瞄菜品,原是钟离淮方子祁不动筷子,苏昀怕不礼貌,也不动,但又饿得厉害,只好暗示钟离淮。钟离淮安抚地拍拍他,动筷子给他夹了个鸡腿。
方子祁笑而不语,许久,才道:“钟离兄托我租的院子我也收拾好了,吃完便带你们安顿。”
钟离淮道:“多谢,还有……城外的难民,没人管么?”
方子祁道:“实在是管不过来,难民一批又一批地来,能靠城中各家施粥勉强存续。而且……那狗皇帝将国库的金银全给卷走了,如今的朝廷不过是个空壳,能够勉强运转,还得靠世家,官员,商人掏钱供着,而且,这青州也快守不住了……也不知这繁荣的假象能撑到什么时候。”
钟离淮沉默,看了眼乖巧睡觉的儿子,沉声道:“方兄宽心,武举在即,且四日,必出结果,到时定能为南辰国选取不少人才,再加上镇国公操练的镇北军,忠义候的镇南军,定会有一线生机。”
“但愿如此。”
钟离淮不再言语,低头吃饭,饭后,钟离淮又问:“我来时见玉京南门对面有延绵数山,为何寸草不生。”
“那山的确种啥啥不长,也不知为何。钟离问这作什么?”
方子祁纳闷。
“你可知是谁家的?”
方子祁冷嘲:“丞相家的,也不值啥行当,跑前没卖出去,如今算是无主之地。”
钟离淮:丞相都跑路了?真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一时都不敢想这玉京高官还剩多少,钟离淮都气笑了。罢了,他也不关心这朝延如何,只要能够退北齐军,普通之人可以安居乐业便再好不过了。
“我想要这几座山。”
方子祁拢了拢大氅,摸不着头脑:“要那荒山何用?”
“就先烦请公子将那山给耕了,到时,难民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你莫是想在那荒山种东西?”
方子祁为他这个感到震惊,一张温柔的面相生生裂开了。
钟离淮道:“是,但种什么就先保密。”
方子祁总觉钟离淮想法过于诡异,但还是应了,临别前道:“我先去城外施粥,就先叫下人带你们去新家。”
“你先忙。”
钟离淮驾看车,在下人的指导下,往新家走,沿途买了几本兵书,全是钟离淮看过的,就是这书价贵得离谱,想是武举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