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琰脸上再次露出一抹笑容,笑意上窜至眼底,如大雪初霁,明净又耀眼,“既然接受了道歉,那我失言得罪你的事,就此两清。救命之恩大过天,这次一幅画抵消不了,我想到了另一个报恩的方式。”
屠鸾仍忧心着他的伤势,手紧紧按住他的伤口,随口接道,“什么?”
“离重阳只有几天了,不知容某是否有幸邀请屠小姐参加花灯会?”
屠鸾仿佛明白这次邀约背后指代的含义,不由心跳加速,呼吸也渐渐不受她控制。北胜王府树大招风绝非良配,理智告诉她该拒绝,但她又很清楚得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得想要拒绝。
容琰心思敏捷,不会不明白屠鸾的担忧。腰上温柔的触感,和若隐若现的兰花馨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他想,他活这一世已经足够身不由己,至少要有一次,该由他自己来选。
“屠小姐不用这么快回复我,九月九晚上,月上梢头时,我会在安和桥畔的木樨树下等你,来与不来由你决定,我都会等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屠鸾万分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
屠鸾脑中一团乱麻,当日结交国公府的云三公子,她费了不少心思,除开仰慕之情,也是为了打消徐锡远的妄念。而结识容琰,真的只是偶然,她对国公府动过心思,却从未想过嫁进北胜王府。在她接触过的男子里,容琰绝对是最优秀的一个,论家世论品性论才华,不仅不逊于云三公子,还要高出好大一截出来,心机魄力更是云三公子拍马不及的。
只可惜越是如此,越容易令人望而生畏,她不想嫁一个心机手段比自己更强的人,不容易拿捏不说,反容易让自己赤-裸-裸得暴露人前。
剖析完容琰,免不了要进一步剖析他背后的北胜王府。
她早已看清了北胜王府的可能面对的命运,往前看是艰难险阻,往后看是悬崖绝壁,来日北胜王府陷入危局,她又没有娘家可倚靠,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未来形势不明,终归只是一种可能。
权衡完利弊,屠鸾惊恐发觉自己竟然下意识找起了借口。直到陪容琰包扎完伤口,她都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答应。
第二十五章
与容琰分别后,屠鸾回到了屠府,累了一天,她径自回到自己的卧房,更衣沐浴,傍晚她没多大食欲,用了一碗小米粥,屠郎中命人来传她去一趟书房,她简单拾掇了一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轩窗大敞,落日余晖泄到桌面,屠郎中落拓的身姿笼罩着一层暖光,桌上一副洛神踏月图刚好收尾。屠鸾踩准时点走过去,从屠郎中手上接过画笔,熟练得放入画缸中濯洗。
屠鸾盈盈笑道,“许久没见父亲作画,画工不见生疏,反而精进了。”
屠郎中洗净手,坐到茶案前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温茶。“为父今日太忙,没空抽查你的功课,也不知道你的画技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屠鸾从容应对,“即使没有父亲盯着,女儿也有日日练习,一刻都不敢懈怠。回头女儿让云竹送两幅最近作的画过来,父亲一看便知女儿到底有没有偷懒。”
屠郎中极为满意她的乖巧,“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你不愿学习女红,为父也都依你了。在作画一技上,可不能给为父丢人。”
“父亲放心,今年重阳宴的魁首,依旧是女儿的。”
对于自己的画技,屠鸾信心满满。
眨眼间,昔日糯米团子一般的女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屠郎中一边感叹岁月催人老,一边指了指下首的座位,“你坐下,为父有话同你说。”
屠鸾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听话坐于下首。
“今日下朝时,太常寺的徐少卿拉着为父说了会儿话。”
太常寺徐少卿,徐锡远的爷爷。屠鸾大概猜到屠郎中接下来会说什么,屠郎中向来只在意自己的仕途和脸面,要他设身处地得为自己考量,她早就不报希望。事已至此,慌也无济于事,屠鸾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屠郎中缓缓道,“徐少卿有个孙子,和你年纪相当,生得仪表堂堂,两家家世也配,算是门当户对。你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若能早日把婚事定下来,就当是了却为父一桩心事。”
屠鸾绞着手帕,似有些为难。屠郎中看出来了,直言道,“你心里有顾虑?”
屠鸾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道,“父亲,女儿心中的确有顾虑。”
屠郎中感到不耐烦,“有顾虑就说!”
“今日狩猎时遇到北胜世子,世子邀女儿参加重阳节的花灯会。”
白日里屠鸾一直为容琰的要约心神不宁,这会儿却万分庆幸,正好可以抬容琰出来当幌子。
谁知屠郎中脸色大变,反应极大,“你又是几时攀上的北胜世子?”
屠鸾的心揪成一团,冥冥之中,好像老天都在给她与容琰制造机会。她起身走到屠郎中身前,屈膝跪地,“父亲息怒,并非是女儿有意攀附,我与世子统共只见过三次面,不知道世子为什么会突然邀请女儿参加花灯会。”
屠郎中猛然站起,狂躁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等他灌了一杯茶入肚,心头的躁郁才渐渐平复了。他走到屠鸾面前,脸色铁青,“我知你素来心高气傲,没攀上国公府,便将主意打到了北胜王府头上。我屠家就没有出金凤凰的命,你母亲心气高,也就嫁了我这样的。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父明日就会回复徐少卿,应下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