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恕是真不会打仗,出蛮力还行。李奉恕没兴趣当鲁君拽周烈的胳膊肘,他决定督办后勤一事。
他回到宫里,大臣都还在,皇帝已经赐坐,上年纪的不那麽受罪。小皇帝裹在皮衣里睡得很香。富太监也没有抱他下去的意思。这种时候,大晏的皇帝必须在。
李奉恕解了斗篷把小皇帝再包了一层,小皇帝都没醒,安安稳稳缩在龙椅里。他平静道:“诸位大臣商讨御敌之法辛苦了,孤命宫内厨房开火,一会便送上宵夜。”
诸位大臣起来谢摄政王。
李奉恕再发了一道摄政王令,令周烈总领北京防御一事,周烈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违抗者视同抗旨。
然后他巡视了一下东西兵马司,所有的伙夫开始做饭,争取天亮之前守城士兵能吃上热的。伙夫人手不大够,李奉恕临时征用了在京皇亲府上的所有厨子。寿阳公主的厨子来的最快,还是陈冬储赶着马车送来的,同时还送来了一些米面。李奉恕没要米面,让陈冬储拿回去。北京要困多久,他心里真的没底。
忙完吃的,天将透亮。炮声停了有一会,看样子德胜门还是够坚挺。李奉恕组织人手到各个门上送食物,务必使兵士能吃上热的。他去德胜门的时候,周烈已经不在那里。守城的士兵告诉他,大同总兵满贵也来了,来之前方建追着虏军绕着北京城转圈儿,满贵骂方建是“驴拉磨虚把式”
。
满贵和方建有仇。满贵当年是辽东总兵,被方建给挤到大同去的。这下倒是热闹,李奉恕捏捏鼻梁。
李奉恕一上午巡视九门,巡视到右安门的时候忽然一阵嘈杂喧哗。周烈站在门上很为难,两方士兵嗷嗷对骂。周烈在京城里为了军队再谨小慎微,他到底是个血性武人,给方建部士兵骂得怒极攻心。他也要咆哮了,转头看见李奉恕登城。周烈咳嗽一声道:“殿下……您来了。”
李奉恕蹙眉:“这在吵什麽?”
周烈尴尬:“满总兵受了伤,臣就放他进瓮城休息,然后……方督师也想率军进城休息,臣不準,骂起来了。”
周烈军队职务总的来说比方建高,但是方建还兼领了个兵部尚书,这点很要命。李奉恕心里记下,今后是不能搞什麽兼领,职位能做好一个就不错。
李奉恕道:“皇帝召见方督师,让他单独进来吧。”
方建觐见面圣,李奉恕没去,又回了鲁王府一趟。冼至静把一叠纸档案交到他手上,李奉恕翻了翻就压了书底。冼至静站着没动,李奉恕看他。
冼至静道:“方督师上殿了,皇帝陛下并没有说什麽,看他穿得单薄,赐了一件长袍。现在北京都在传,方建投靠了建州奴,北京被围都是他弄的……”
李奉恕道:“查一查谁先开始说这个的。”
冼至静欲言又止,下了好大决心问:“殿下,您会治方督师罪吗?”
李奉恕道:“大胆。”
冼至静一团孩子气,也像孩子鬼精,分得出来谁不会伤害自己。他鼓起勇气道:“薛云雷说当年他在辽东时,黄台吉可恨方督师了。努尔哈济据说都是被方督师用炮轰死的,所以方督师不会投敌……”
李奉恕反问:“那黄台吉如何进的关呢?”
冼至静咬着嘴唇不语。
李奉恕道:“我现在倒是怕了这些个忠臣良将了。一个一个自恃义胆忠肝,什麽都敢做。今日方督师放女真来围京,明日圆督师要放瓦剌人进关了?”
冼至静嘟着嘴不吭声。
李奉恕道:“想办法平息民怨,把这件事压下去。”
冼至静垂着头出去了。
李奉恕拿出薛云雷给的竹筒,这麽多年方建还真在跟黄台吉议和。方建虽然只是打哈哈,黄台吉却是当真了的。难说黄台吉领兵入关有没有被方建敷衍成怒的因素。
他把那些书信都看了,收了起来。
建州奴围困北京第三天最近的宣府总兵侯时榕才来的。他有些冤枉,他实打实的接到诏令就拔营,日夜兼程竟然跑在辽东总兵大同总兵后面去了。黄台吉围着北京,大部队按兵不动。一是他火器不足,再是他真的是来议和的。他在打仗方面很杰出,所以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依着沈阳饑荒的样子即便杀了大晏皇帝,后勤粮草也撑不到他进攻中原。
还有一个原因,範文程给他出的主意。这姓範的在大晏是个屡试不第的举人,自己剃了头投了满洲,成了大学士。学问怎样不说,鬼心眼不少。黄台吉跟“三尊佛”
内斗得正水深火热,他没少使劲儿。揣测人心上,範文程的确很有一手。那就是,勤王的军队越在京内聚集,北京乱得越快。
範文程是对的,满贵手下的一个军官强`奸了个女人。
各地总兵之间明争暗斗也不少。他们手底下的军队当然有样学样。方建的军队驻扎在城外,还差点。满贵带了一部分进了瓮城,他本就懒得约束手下,这帮子恶狼竟然看着也没比建州奴好一点。
满贵重伤未愈,摄政王準他在宫中养伤。强`奸女人的军官被上十二卫的人当着女人父母的面斩首。摄政王表示,满总兵能征善战,手下都是精锐之师,是帝国的希望。偶尔出现害群之马,清除即可。满贵抹不下面子,一定要当着陛下的面说清楚。奶皇帝眨着俩大圆眼什麽都不说,摄政王当着所有总兵的面重赏满贵忠勇勤王一马当先,把满贵身上征战所受的伤细细数来,一样不错,数得满贵老泪纵横。
上十二卫的人从城墙上撤下,现在就是约束各地军官,告诫他们别犯事。但随着围困时间一天天下去,人心开始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