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戡觉得眼下北府军与鲜卑军在前线对峙,此时筹建新军,大司马会否觉得被人背后插刀,“若桓烈做出激烈反应该如何收场。”
王勉:“庚辛老奸巨滑,行事怎会不给自己留后招,桓氏一族百余口人都留在金陵如同质子,桓烈怎敢轻举妄动。当然桓烈也不会甘愿束手,这不拉拢谢氏来了么。”
金陵33
谢戡一点即透,“桓家娘子,难道她并非真心爱慕我大哥,不过为家族利益虚以委蛇?”
王勉:“那着实冤枉人桓家娘子了,人对你兄长的一片痴情,金陵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桓烈不过顺手推舟,既赢取谢氏支持又觅得佳婿,何乐不为。”
王勉平日虽爱吹牛瞎侃,正经起来倒也靠谱,他的话谢戡自兄长处得到了证实。
谢衡见到他笑道:“正要派人去找你,你便来了,正好随我出去见个人。”
起身边说着话边往外走,“不错,父亲已然同意,谢氏还要参与组建新军。”
谢戡也没问大哥要去见谁,二话没说跟在其后一道往外走,他不解父兄的举动,“边境并不太平,城外衣不蔽体的流民遍地,这时候不是应整饬吏治修养生息吗,为何要撇开大司马另起炉灶,庚辛此举桓烈必然反弹,甚至会引起内战,且那庚氏向来专权擅政,又缺乏政治操守,他的党羽和子孙更是跋扈骄奢,横行朝廷。谢氏为何要与庚氏为伍?”
难得见少言的谢戡说了这许多,可见他是真不看好此时筹建新军。谢衡从容道:“二郎勿急,路上说与你听。”
兄弟二人出府,车夫早驾好了马车侯在门外,待二人上车后扬鞭抖缰驾车离去。
李逍这些天为躲自说自话拜入门下的弟子一直早出晚归,这日又起了个大早,王勉已在听波园内练起了枪,她真心佩服王勉的毅力,也真心被他黏上就拉
不下来的狗皮膏药属性搞怕了,冲旁边打扫的谢智做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从后院角门溜上了街。
清晨的墨羽巷里行人不多,才出门便看见印有谢氏族徽的马车从面前经过。
那马车又行四五丈远停了下来,谢戡的上半身从帷裳里露了出来,“阿逍,你上哪去?”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那张脸轮廓愈发明晰。
看见是他,李逍紧赶几步,嘴角自然往上翘起,“我随意逛逛,阿戡你这么早去哪?”
谢衡从帷裳里探出头与她打招呼,“我与二郎去见位先生,逍娘若无事,一起去吧。”
她无事佬一个,连日的闲逛将金陵城几乎逛了个遍,再无必去的地方,闻言当即应了声好。
车夫等她上车坐稳这才挥动缰绳,车内谢氏兄弟又继续府内没说完的话题。
谢戡认为眼下应集中力量抵御外敌为先,不应分化士族搞内部对抗。
谢衡没立即反驳他,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悬崖上的小村唯有一座桥与外界沟通接壤,但这座桥只能承受十石米的重量,村里有户人家要赶二十石米重量的牛出村去卖,赶牛的人家应该怎么过桥?”
怎么过桥?谢戡沉默没说话,李逍一旁苦苦思索,承重十石米的桥如何过得去重二十石米的牛?
“要不,不然……”
她撑在膝上的右手食指轻轻点额,犹疑道:“将牛宰杀了,分批将牛肉运过桥?”
“着啊!”
谢衡看向她笑道:“逍娘果真聪颖,一语道破玄机。”
李逍随口一说,说出口便觉想法不太靠谱,毕竟若可以将牛宰杀就没有超重过桥这个问题。被谢衡夸赞,她一时有些懵但尚有自知之明,望着谢衡尬笑两声,玄机是什么她根本没懂。
仿佛为她解惑一般,谢衡接着道:“既然桥的重量已不能适应现实,那便将桥拆了重建便是。”
李逍仍是不明所以,拆了桥村民岂非再也过不了河?
直到谢戡说:“兄长想说不破不立。”
她才恍然大悟。
谢衡欣慰一笑,“随着秦国氐部崛起,晋国的主要敌人不止北方的鲜卑,还有西边虎视眈眈的秦国。北府军虽然勇猛但一直被鲜卑大军牵制住兵力,致使西边战力不足丢失了幽州九郡。原本幽州、铃州及黄金城互为犄角,如今三角失其一,铃州及黄金城已难以阻挡氐部骑兵越过草原的脚步,组建一只新军迫在眉睫,是故谢氏才会同意庚氏的提议。
谢戡没说话,稍倾他抬眸,“兄长说得确有道理,只是与庚氏合作不啻与虎谋皮,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庚辛老谋深算,谢氏上了他的贼船将被迫对抗谯国桓氏。
“事有轻重缓急!组建新军是为丰国之羽翼,非为门阀斗争所用。”
谢戡同意,“桓烈为人虽骁勇善战,却也跋扈专权,他守护北方边境十年平安,却也限制了晋军的发展。”
为防军权旁落,十多年里北府军吸收的其他士族能人子弟屈指可数,军中大小将领多是桓氏族亲或姻亲,极大限制了优秀将领的选拨和培养。是故王勉才有壮志难酬的遗憾。
谢衡点头,“为防庚氏用新军打压异已,变成又一个北府军,我们谢氏有必要参与其中,此次参与非为以前那种出钱出力,而是要出人。”
他顿了顿,“原本想让二郎先去西府军做个折冲都尉训练新军,只是如今怕无法按部就班去熟悉情况。”
原来庚辛已向晋帝提议让谢戡统领新军前去浔阳剿匪,浔阳周边的匪患已闹到官府财匮力尽民不聊生,不剿不行的地步。
李逍扭头望了眼谢戡,见他坐姿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