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终于收起,周遇渐渐垂下眉眼,视线放去了其他地方,吸了口气,又转回来看着陈茉说:“我保证不了她,但我能保证我自己,你可以相信我。”
陈茉把嘴唇抿成一字,一言不发。
周遇的态度和回答都无懈可击,陈茉找不到一丝瑕疵和突破口,那膨胀的坏情绪因此只能堵住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开口。
她开不了口。
可是她想要大叫,想要发泄,想要肆无忌惮地把这股无理取闹的不安狠狠甩出来,她拼命地想要吵架,和谁都行,最好是和自己。
陈茉焦躁地在客厅走动起来,好像吃得太撑因此要消化那样捂着胃部走动起来。
周遇继续解释说:“上海驻场结束之后要参加博览会,还要统一培训,各部门选定的起码都是lv10以上的人,所以……茉茉,我不能拒绝这次机会。”
陈茉说:“我明白。”
她继续走着,揉着自己的胃,想要把那股大叫的冲动和欲望揉碎了消化掉,可是它十分顽固,凝结在那里,未来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当初她和周遇一起出差去南京的时候一起待了多久,一周,还是五天?
陈茉记不清了,她也不想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两个人之间的信任不是最基本的吗?周遇已经解释过了,保证过了,那不然还要怎么样?到底要他怎么样?
周遇看着陈茉走来走去,视线跟着移动,显然在等着她的表态,陈茉只好说:“你去吧。”
“别不开心了。”
陈茉敷衍地点点头:“不用管我,给我点时间消化一下。”
陈茉拔脚转身,试图逃回卧室,她需要一个人待着,揉碎这团干涩的情绪,当洒脱乐观的外向人格出现裂缝,一不小心露出敏感又柔软的内里时,陈茉往往需要狠狠地闹一场,发泄出来,然后躲起来,分析和咀嚼,缓慢地修复如初。
以往在家的时候,遇到类似时刻,她都回到卧室紧紧闭上房门,缩进被子里,陈庆和杨兰不会去管她,因为他们一向认为女儿突如其来的诸多细腻心思是不可理喻的,他们理解不了,也从不试图理解。
可是周遇不一样。
周遇拉住了陈茉,从身后抱住了她。
“相信我好吗?”
他低声说。
周遇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陈茉喘不过气来,只想挣脱。
“放开我。”
周遇没有松手:“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我没有不相信你。”
“你是对我……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吗?”
“都不是……你先放开我。”
“那你在想什么,还有哪里不放心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我没有哪里不放心不舒服,你也不要再解释了,够了,够了!”
陈茉挣动起来,她微微拱起腰,半弯下身子,因为抑制而显现出痛苦的神色。
可是无论陈茉怎么挣脱,周遇都没有放手,反而试图一边制住她,一边安抚她。
陈茉受不了了,她喊叫起来。
“放开我周遇!让我一个人待着,让我冷静一下!我现在谈不了,不是你们的问题,对!你们都没有问题,我知道,我很明白!是我有问题,我有问题!你说的都没有错,那个小姑娘也没有错,你可以去上海,这是你的工作,你应该去,但是你放开我……不要再和我讲这件事……起码现在不要……”
她的挣动和表述都没有起到多少作用,陈茉终于使力掰开腰上的手指,咬着牙低声吼道:“松手!”
周遇松开手臂,但是他疑惑而心疼地看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真的。”
陈茉仓促地喘着气,惶然跑掉,“我去洗澡了。”
她从周遇面前消失,而周遇被留在了原地。
在共同生活随着陈茉和父母的决裂而突然开始之后,他们谁都不曾想到,两个人之间第一次矛盾,竟然会发生在这种事情上面。
周遇曾经设想过很多情形和解决方案,大多和生活习惯有关,他在网上查了很多帖子,做好的十足的心理准备。
虽然过去的两年来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过夜、逛超市,但那和共同生活在一起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两个人需要包容和磨合,这一点周遇也和陈茉一起聊过,都觉得很有信心。
他们不是一时兴起刚刚才在一起的情侣,是心意相通,复合后确认过彼此爱意的恋人,感情和性格都经历过这么多考验,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纠缠起来?
陈茉以前当然也吃过醋,可一定是趾高气昂理直气壮的,要周遇保证,要周遇答应她的各种要求,但最终也不会怎么样,不会很过分,不会一直生气——因为她的安全感太强了,陈茉对周遇说:错过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当然了,周遇也同意,他心甘情愿地承认这一点,但是反过来就不是这样了,陈茉总是能很快地开始下一段感情,就好像她辞职时从来不担心找不到下一份工作一样——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这一次分手也是,如果陈茉愿意,她可以去和那个律师谈上一段,又或者退而求其次,逗一逗吴研凌,幸好她喜欢他,选了他——被选择的是他,不是她!
所以周遇不能理解陈茉的不安,他也从来没见过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不安,他的疑惑越来越具象化,催动着他向卧室走去。
女朋友情绪不安且拒绝沟通,他必须做点什么。
陈茉在被子里团成一团,但是等周遇走进来之后又主动露出眼睛,微弯起来,笑着说:“你洗好啦?那就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