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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頁(第1页)

按理,他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這般苦大仇深必是有不好施展的地方了。

李軻擺手,「別提了,在這朝里實在是憋屈,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盤,有時候想著倒不如去戰場上打一仗算了。本以為有了權力會好些,說來說去,不過是換一種憋屈法罷了。」

人活於這世上哪有事事順心的,尤其是想要做一些實事。人人立場不同,利益不同,讀多了經書,練好了筋骨,也未必有這般能四處周旋順順噹噹辦成事的本事。這樣的道理李軻又不是初生牛犢,自己哪裡是不知道,不過是來這兒找找親近的人抱怨幾番罷了,說出來好一些,也有了往下走的動力。

程涉川抿了一口茶,不語,又聽他道,「你也是,如今正是帝需要人的時候,你才這樣的年紀,便就這般歸隱了,你自己讓人瞧著可惜便罷了,我也多有獨木難支的時候……」

李軻絮絮叨叨念叨著,倒是給了這清淨的島一片世俗的熱鬧。

程涉川凝望著茶杯里浮起的茶葉出神,平日裡他與阿樾因都是適齡的男女,又恪守禮節刻意避嫌,不過就是知了她就在島上的某一處,並不日日能得以相見,有時忙起來好幾日不見也是有的。可就是這般不相見卻也知道她還在的安穩讓人的心有了落地的歸處。今日裡,知她不在,更覺空氣里都透著一番清冷。

李軻抱怨了許久,總算是能喘一口氣,他抬眼,見眼前這人不應聲,早不知神遊到了何處,氣不打一處來。

在他快要憋不住發火之際,終於程涉川淡然開口道,「多一人少一人也不過是求一時的順遂,歷朝歷代,若常常要靠人多碾壓了人少,才能有一些治理,也不是長久之計。」

那……要如何?

李軻不解。

程涉川無意再多言,便是親近的人,有些話也是不能說的,他人未必能理解,若是誤解也會傷了情分。這樣的事,要和誰能說呢。程涉川的心裡又冒出了阿樾的身影,從沒和她說得這般深入過,可他心裡便是堅信,她這樣靈慧剔透又善良的,總能理解他的許多不曾言說。

有時,置身於人群間也難免有莫名的孤寂感,那是因為世上無人與他真正心意相通。這心意啊,若是簡單認為是男女間的情意,那真是淺薄了。大概是想起她便覺悸動又安穩。

看著面前的這位曾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老友,程涉川難得多管閒事,只說道,「你自己小心。」

司馬明如今是個聖主,焉知以後不會是先帝,人治便是如此……

李軻懵懵懂懂,便是程涉川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幻想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朝堂。

李軻嘆了一口氣,轉而問起程涉川後頭的打算,「按你的說法,你日後是要在各地遊歷了?」

年少時遊歷倒也不算是多少見的,不過大多是有了功名前的事了。李軻暗嘆,說來說去,還是這人功成名就太早,又環視了一周,財權名望太易得,故而也難有珍惜。不過,這般天之驕子一樣的灑脫亦是旁人羨慕不來的,沒這個機會也難做到。

程涉川應是,「大概就是四處走走吧。」

他放下了杯盞,心裡有一些嚮往。

程涉川說李軻是個太理想的太單純的,李軻想這人又何嘗不是,他問,「那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女郎該如何?」

李軻自是不信當真有女郎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夫君遣了一身名利的。

這緣分怕是定要散了吧,李軻正欲安慰,見程涉川很是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自是與我一道。」

他答得太理所當然,李軻愣神,結巴著問道,「當真?你可問了?人當真願意嗎?」

程涉川愈發莫名,並不理他。

李軻卻像是受了刺激,一個人自顧自在那應聲道,「定是女郎不好拒絕你吧。」又感嘆道,「果真少時相識有這樣的便利,若是你兩年紀大了再認識的,說不得女郎心中早有了旁人,哪還會就在你這棵樹上……」

愈說愈沒邊了,程涉川聽得額角直跳。

光是想想阿樾早在結識他以前便對旁的少年郎動心,程涉川便覺難以忍受,這人當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程涉川按眉,再沒耐心聽他多說,「你且吃了飯快去忙你的事吧。」

李軻沒地一頓,這樣的話都聽不得了?

程涉川積威太重,李軻不敢抱怨,心有不甘地閉了嘴,但瞧著他像是當真往心裡去了,看起來很有幾分克制的煩惱,李軻又覺心裡暗爽。誰讓這人早早便定了要去過瀟灑日子,讓他在這□□里多受一些挫,也能彌補了旁人心裡的不平衡。

是夜,聒噪的李軻早早離開了,島上又陷入了一片冷寂。

這不過是阿樾不在島上的第一天,程涉川翻了一個身,輾轉反側,想起身找點事做,又想起他現在算是個閒人,並無多少公事可辦,也不耐煩再讀書,更覺無事可做。

從忙碌里突然脫出身來,便是這般空虛的寂寥,但說到底,最要緊的還是身邊少了人罷了。

程涉川又輾轉,想起了巷子裡頭的那個四進小院,不知現下她在屋裡做什麼,時候尚早,尚未到她平日裡安眠的時候,想必這會兒應是在讀讀話本子吧,又或者是在和她父母敘話吧。他們久別重逢,必有許多話要說,她定是忙得壓根想不起他吧。

不像他,無一刻不在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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