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他當真是覺得病更重了,那自也是因了她。
可罪魁禍竟全然不知,還口出這樣的……污衊之言。
程涉川咬牙,暗自調息,盡力平息靜氣。
車馬行進得快,終是在天全然黑下去前回到了島上,有女婢早已候在了門口。
林九樾方一下來,女婢便上前圍著她幫著摘帷帽,又拉著她絮叨,「女郎,你可回來了,晚食都已備好了。見女郎久不歸,郎主親自去接了呢。」女婢在女郎跟前放縱慣了,想起郎主也一同回來,忙噤聲,要朝著郎主行禮,抬眼,卻只見程涉川一個背影,背影里似是帶著一些怒氣。
第34章
程涉川逕自走了之後便再未回來,女婢們往桌上一道一道上著菜,林九樾眼看著最後一道菜都已擺上,該出現的人卻還沒有出現。
定是他還計較著馬車上的事,心裡惱怒著呢。
只是也不能不吃飯啊,倒顯得她罪過了。
林九樾心內嘆氣,又想起郡王府的事二人竟還沒找著機會說,更覺頭疼。
罷了,她轉身問抱玉,「抱玉姑娘,可遣人去請了將軍?」
抱玉一頓,囁嚅著,「早派人去請了,只是郎主說……讓人送飯菜到書房裡,他自個兒吃。」
今兒上午抱玉是眼見著郎主不滿的,原本見下午郎主主動去接人,抱玉還以為上午的事兒已經過去了,哪想到他二人回來,郎主的臉色顯而易見的差。真是不知這二人又鬧什麼彆扭了。
林九樾鬆了一口氣,他還記著吃飯便好。
只是,他這般,是在避著她嗎。
林九樾難得有些懊惱,下回再不多話了。
她夾了一筷面前的筍尖,輕咬了一口,汁水溢進了口裡,咽下去後,尚有回甘。這道菜是她從一本異聞錄里無意間翻到的,那故事講了什麼她已記不大清楚,大抵不過是將軍和女鬼之間的纏綿□□,她當時讀得無,倒是被這道菜饞住了。只書頁上一筆帶過,未曾細述,她心內遺憾,隨口和程涉川感嘆,後頭他們又聊了許多其他的正事。再後來,便連她自己都已然不記得時,桌上卻突然出現了這道菜。
這筍尖湯瞧著簡單,做起來卻相當繁瑣。那筍要選時令下最鮮嫩的早筍,於清晨時摘下,只取上頭最適宜的部分,用露水並著蜂蜜醃製,待那甜味滲進筍心,又在老鴨熬成的湯里浸泡,泡個幾遍,至輕熟,方再用小火烹調,火候的時長和大小也頗為講究,一切剛剛好時,味道最佳。既有湯的鮮味,又有蜂蜜似有若無的甜味,勾得人食慾大起。
林九樾又飲了一口碗中的鮮湯,真是百喝不膩。初時她根本不曾認出這湯便是書頁上描述的那道,程涉川也不曾言明,某一日她又在書房裡找書看,驀地翻到那頁,腦中這才靈光一閃。可仍不確定,問了抱玉,才知確實是程涉川拿著不知從何處找來的一個菜譜找廚房做的。
廚房初時也是誠惶誠恐,不知素日裡對吃食向來無所謂的郎主怎得突然對菜譜起了興。各個卯足了勁,才算是將這道菜試出來。
半碗湯下肚,身上沾染的寒意去了大半。果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知不覺間她竟也享受了這些好東西,日後離了這島,再過回原先的日子怕是要適應個幾天罷。
林九樾放下勺子,似是信口問道,「將軍可請了醫正?」
抱玉一愣,上前一步,憂心回道,
「女郎可是有何不適?」
林九樾不解,才知抱玉是誤解了,竟以為是她要瞧病。
抱玉的反應竟似是不知道,林九樾試探著問道,「將軍今兒在馬車裡說他病了,竟是沒找醫正來嗎?」
以程府的能耐,請個醫正是再順手不過的事情,她以為早讓人瞧過了。
抱玉驚呼出聲,「什麼?郎主病了?」
兩人對視一眼,得,這島上竟當真是無人發現程涉川病了。
這放在任何一個世家公子身上,都是無法想像的事。郎君們身旁女婢環繞,僕從跟隨,咳嗽一聲都立馬有人鞍前馬後。
可這事兒在程涉川身上發生又好似不違和,他不喜人近身,貼身事宜從不假手於人,氣勢又過甚,女婢僕從們平日裡不敢拿眼瞧他,自是難以發現他的不適。況且,便是不適,他也照樣練劍習字不誤。
這般想來,這位郎君竟是打算生熬過病痛,想想也有些可憐,又覺得有些好笑。
林九樾起身,沉吟道,「還是去請一位醫正吧。我去瞧瞧他。」
庭院深深,寒月高懸。
書房的窗戶上泛著昏黃的燭光。
他果然在裡頭。
林九樾執著燈盞,停步,輕叩了書房門,裡頭卻無人應答。
林九樾一頓,該不會是病昏過去了吧。
又蜷手扣去,這會兒聲響更大了一些,稍頃,聽裡頭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鼻音厚重,竟似是出聲也困難。
林九樾推門而入,桌上擺放著未乾的宣紙,筆隨意置掛著,上頭墨跡也不曾洗去,他方才應還是在用功吧。
林九樾掃眼過去,終在書房的一角,那個小榻上找到了仰躺著的人,他就這樣半躺著,衣袍未去,連個薄毯也未蓋,一旁的小几上放著飯菜,瞧著竟像是未動幾口。
林九樾邁步過去,腳步聲似是終於驚到了躺著的人,他抱臂側過身子,背對著她,淡聲吩咐道,「將飯菜端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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