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道廉見林九樾半晌沒說話,神色凝重,心裡也有些打鼓,方才被林九樾的光華懾住的腦子此刻終於得以活泛起來,「女郎,我這病可是有什麼不好?」
能有什麼不好?正是太好了才有餘思惹花沾草,流連花叢。
林九樾斟酌了半晌,終是為難開口道,「倒也不是大問題,只公子身體有些虧空,病中更應戒色戒欲,不然再好的保養亦是無用。」程道廉詫異地半張著嘴,怎麼也沒想到竟是從適齡女郎嘴裡聽到這樣的活,一會兒又疑心分明昨夜生龍活虎,一會兒又覺此刻當真哪哪都不爽利,隨口扯的謊竟成了真,甚至更嚴重,程道廉有些焉,分明是嚇壞了。
大夫人方一進來,便聽到林九樾說這話,當下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凌厲的眉眼往地上跪著的幾個貌美的女婢掃去,自個兒兒子的性子她最清楚不過,如今卻要懷疑是女婢勾著壞了事。
林九樾無意再多沾染麻煩,急急告了退,有眼色地將屋子留給母子二人。
待出了房門,仍聽到大夫人低低的抱怨聲,「身體原該就要好好保養,怎能縱著性子胡來,學堂先別去了,怎麼也要養好身體再說,你這身邊的丫鬟也是……個個不頂事,還要拖著主子的後腿……島上的那位回來,你還一事無成……」
後頭的話林九樾便聽不清了,一旁的素芹略有歉意,照例拿了一個紅封給到林九樾,直把她送到門口才留步。紅封里是主人家的賞賜,回回都有,數額可觀,可惜林九樾對錢財不甚感興,像她這樣半隻腳進了道門的,銅錢遠不如糕點吸引人。但顯然今日素芹急著趕回去聽訓,不曾記起賞一籠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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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她尚且未吃完糕點,便趕著去梅林救人,雖而這人非她所救,但回來糕點卻是徹徹底底涼透,自然就沒了胃口。現下一通折騰,回過神來才覺飢腸轆轆,春棠那丫頭估計正在榻上睡得香,早食是指望不上她了。
沒了白紗縛眼,制念便需費些心力,一時半會兒倒也還好,此刻餓中夾雜著幾分疲乏,眼前便多了一些七零八落的魂火,擾人得很。林九樾眼一閉,略凝神,再睜眼,眼裡便是一片清明,與常人無異。林九樾不急著回去,她往院落東邊走去,那裡人煙較多,不似西邊這般荒涼,穿過昨夜的梅林,春信一夜間碾落成泥,整片梅林毫無生機,也無人訝異。
倒是年輕艷麗的女郎信步走來,惹得半路的僕從呆愣得抬起雙眼,半晌才重又低下頭去,不知這是哪裡冒出的女郎,自是不敢想女郎是西邊院落里的妖女。
程府的下人自來懂規矩,個個目不斜視,只敢偷偷暗地裡嘀咕著。
順著人流,總算是找到了下人分發吃食的地方,外院不比內院規矩森嚴,只需拿著牌號領個吃食便可。林九樾掏出從春棠小丫頭那兒順走的牌子,遞過去,那分發食物的小僕見是個眼生的,猶疑地看了兩眼,頓時便被女郎的貌美給吸引住了眼神,卻仍不忘程府的規矩,「這是春棠的牌子,何故是你來領?」
林九樾被人抓住把柄,也不惱,更不慌,「春棠病了,我來領我的份。你可知,春棠的家人在何處?」
許是被林九樾理直氣壯的態度鎮住,小僕竟真的應道,「進了程府,家生子還好些,一年能見個一回,像春棠這樣的,被賣進來,哪還有什麼家人?」
小僕似是覺得這問題有些好笑,語氣里有些自嘲,也不知是不是物傷其類。
林九樾不再多問,領了食盒便走。
小僕也不管她,他忙得很,整個外院的吃食都要在他這兒領。
只忽地,一個回神,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哆嗦著問身邊人,「春棠平日裡是給誰送飯的?」
身邊人一愣,猶疑道:「妖女?」
兩人面面相覷,皆後怕地出了一身冷汗。
又轉念一想,梅林對面的湖心小島上,昨夜熱鬧了一晚上,今早仍在搬運,既是如此,二郎怕是要回來了,說不得早已回來。只他們外院的,探不得消息,不過總歸,這女郎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畢竟女郎當年趁著二郎勢弱,向老祖宗進讒言,將還剩著半條命的二郎趕去了北地,又拿著玉佩欲與大郎婚配的消息他們或多或少都聽過。
誰能料到,十數年過去,女郎沒能成為大夫人,原本康健的大郎卻纏綿病榻,反倒是體弱的二郎從那北地回來,搖身一變成了少將軍。
且不論女郎是否有妖力,女郎的算盤是徹徹底底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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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樾悠然自得地拎著食盒回院裡去,只看到一屋子的家具散了大半,亂堆在地上。
林九樾眉頭微皺,頓了頓,才在屋角落裡找出披頭散髮的春棠,顯然這一屋子全是她的傑作。
「怎麼弄成這樣?」林九樾問。
春棠像是聽不懂林九樾的話,縮著肩膀躲到一旁,臉上愈發惶恐。
林九樾凝神,雙眼一閉再睜開,春棠的魂火破碎不已,魂芯欲滅不滅,已到魂散的邊緣,難怪神智全無。
看來還是要找春棠的家人一趟,林九樾如是想。
神魂的修補從魂源處入手是最便利最穩妥的,血緣親近的也可,於魂火完整的親人而言,不過是多休整幾日,並無大礙,於魂火受損的,卻是延年續命的重要。
不過,這中間仍需一位能引魂火的人,林九樾這倒是一點都不愁,她雖是功力沒有多少精進,引個魂火於她也沒什麼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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