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还真是怪为难江伊的,毕竟一脚跨出了她熟悉的知识圈儿,博士一样是个小白。这一点,江伊接受得很自然,她坦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么叫纯粹就是为了显得家里人多,可以给自己撑腰,显得气派!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吴乔阳说,“没办法啊,在古玩圈子里,尤其是以前那帮人,贼喜欢论资排辈、比家世。叫十三爷的,很可能八代单传。叫九姑娘的,可能连她妈是谁都不知道。”
论能说,吴乔阳是真的能说。他从怪力乱神开始,一路讲到现实中鬼市的起源和圈子的称呼黑话,一套接一套。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塘法相溶洞前。
夜访塘法相
破灵
x
夜访塘法相
站在塘法相溶洞前,江伊看了眼手机,此时是四点四十三分。出村时的满眼墨兰稍稍褪色,满天星星大部分已找不到踪迹,月亮的边缘变得浅淡而单薄。天光像是被绒布包裹着,渗出些许微亮,让人依稀能分辨出山峰的轮廓与重重树影。唯独塘法相溶洞像是这天地间破开的无底洞,把半分光都吞得干干净净。
“里头黑漆漆的,看着是怪瘆人的。难怪都说这里住着吃人扒皮的山鬼。”
吴乔阳指向塘法相溶洞,朝江伊笑了笑。
江伊打着手电抢先一步走进塘法相,吴乔阳跟在后面。他们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再次来到捡回赵维桢的水潭前。江伊昨天下午在附近看到了发光的东西,但这次来里面半点光都没有,全然黑漆漆的一片。
吴乔阳用手电照向前方,黑得如同泡在浓墨里的山洞呈现出两个分叉路口,他说:“你别动,我听下风声。”
他说完闭上眼睛,整个人像瞬间被石化了一般,只有眼皮在轻微地活动。江伊立在原地放轻呼吸,学着吴乔阳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可她卖力听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充斥着耳道的只有石笋尖头的水滴砸在水潭里时发出的“啪嗒”
声。
看样子,“耳聪目明”
四个字,她一样都没沾。江伊认清现实后无奈地睁开眼,看向吴乔阳,伸长脖子等别人的答案。
吴乔阳起先是站着,半分钟后蹲了下来,单膝跪地,身体往前趴,耳朵几乎贴在了水潭的水面上。
“往右走。”
吴乔阳保持着这个姿势听了将近两分钟才站起身,指向右手边的分叉路,“风声太小了,我分不太清楚,但水流声绝对是从那边流过来的,我们往上游走。”
“嗯。”
江伊没有半点犹豫地点点头,“听你的。”
对方毫无保留地信任让吴乔阳心里一动,笑着说:“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我相信你。”
江伊再次认真地点点头。她喜欢坦率的人,直白的交流总是让人更轻松,至少在此时此刻可以放心地依赖着对方,从而减少来自未知危险的压力与恐惧。
“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吴乔阳说着,绕过小水潭向里走去。
他们进入分叉口后又走了五分钟,溶洞里的温度开始升高。江伊额头出层汗,她猜这里面大约足有二十来度,手电筒扫过之处都是各种形态的钟乳石,尤其是顶部高悬密布的石笋,形态之多、之奇,完全是外面不能比的。这场面,就像是把桂林的秀峰、黄山的怪石、陡峭的华山都缩小了数倍,倒悬于顶部,仰头看久了甚至让人生出种微妙的不真实感,如偷窥天宫的凡人,心里揣了两分喜和八分惊。
“难怪村里老人不敢进来,可能是以前有人进来过,但不认得钟乳石这玩意儿,被里面的样子吓住了,回去后一传十、十传百,造出来了一个山鬼。”
吴乔阳感叹道。
“有可能。”
江伊说,“塘法相溶洞要是能开发起来肯定能吸引来不少游客,村里的青壮年也会回来不少吧。”
“嗯,至少不会像现在,村里人七八成都是老头、老太太。”
吴乔阳说着擦了把脸上的汗,问,“咱们走了多久?”
“二十分钟。”
江伊看了眼手机时间,回答。
“快了!”
吴乔阳说,“我听到风声越来越大,咱们快找到出口了。”
两人说着话,吴乔阳带江伊走到了条只容一个侧身通过的窄缝前,他侧头靠在岩壁上听了会儿,然后又伸手在缝隙中伸探了几次,说:“我先走,叫你了,你再过来。”
“小心点。”
江伊面上露出担忧。
吴乔阳却仍然笑着:“放心吧。”
话说完,他把手电叼在口中,然后侧身钻进窄缝。
未知总是伴随着恐惧,自从吴乔阳进入缝隙中后,江伊觉得每一秒都变得漫长和煎熬。她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岩石缝隙,心脏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直到岩峰另一边传来吴乔阳的声音:“没问题,过来吧!”
江伊侧身进入岩缝。明明感觉吴乔阳走了很久,等自己进去,她才发现原来只有十来步的距离。
窄缝外是一条可三人并肩的弯道,这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倒是和外面差不多了。江伊和吴乔阳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是一束打在前方岩壁上的光线,刺得两人眼睛一瞬间根本睁不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缓了足足两分钟后,江伊才慢慢睁开眼睛。投进光线的地方距离他们大约七八米,张扬的金红色把周遭的青色岩壁涂抹上了一层富贵气质。
吴乔阳回身一把拉住江伊的胳膊,眼窝上还挂着两道泪痕,语气激动地问:“咱们跑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