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离谱的事情,往往也能成为最可信的谎言。
一阵敲门声传来,新的工作暂时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追猎(三)
口袋中的手机第三次震动,内瓦赫才不耐烦地将它拿出,匆匆一瞥。
然而来电人的备注让她的目光停留——
记者小姐。
时间不早了。小酒馆里只剩下寥寥几对情侣,在暖暖的气氛和酒精的微醺中,相互依偎,享受着二人世界的甜言蜜语。
此时连续三个电话,不知何事如此令人急切。
脑海里闪过不太好的念头,让内瓦赫一下变得警惕。可下一秒,她又收到了她的留言:在你家等你。
看到这儿,内瓦赫悬紧的心才放松下来,甚至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微笑。
表情的细微变化被她对面的人捕捉。
“我该继续吗?”
男人礼貌地问道。
内瓦赫发送了一个“奔跑”
的符号,将手机放回口袋。
“抱歉。”
她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以示尊重,“你刚才说到,为什么会到地下城——”
坐在对面的,是她本次任务的委托人,费伦诺医生。
鉴于他目前是被通缉的嫌疑人,要想逃过警部铺天盖地的追捕并不容易。但在地下城,两人的会面就变得简单多了。
“是。”
他压低声音,说道:“泽丹先生曾隐秘地向我表示,他在地下城有一些畸人实验室,希望我能为他所用。这是犯法的、邪恶的事情,我当然不愿到这儿来。但这之后,接连发生的凶杀和失踪案,彻底让我绝望。我知道,因为我和莉莉之间的关系,警察迟早会怀疑到我身上。那时泽丹先生又提出,地下城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我别无选择。”
内瓦赫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着时间线。
他所说的畸人实验,便是多年以来一直埋藏在蒙特里安的黑暗秘密。在地下城,撒旦派构建了一些实验室,研究如何将正常人转化成畸形人,甚至让他们拥有某种超能的力量,然后为自己所用。他们的目的究竟是利益,还是权力,抑或是其他更隐晦的东西,尚无从得知。他们用人体做实验这件事,本身就是邪恶的。
地上的人们生活在教会光明的羽翼庇护下,自然没听说过此事;那些因遭受歧视而被迫长期生活在地下的畸人,也对此知之甚少,无法判断传言的真假。
但内瓦赫,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因此她并未对医生的话表示出不可置信的态度。
费伦诺喃喃自语道:“泽丹先生……他在教区拥有了一家最有名的整形医院,在地下却做着这种泯灭人性的实验。”
“而你现在就在他的畸人实验室,为他干这些犯法的、邪恶的事。”
内瓦赫似乎认真思考了一阵,然后下了个结论。
医生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情。他一手抵住额角,轻轻揉了揉,“就算向警察自首,也已难洗清罪名,况且我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机会重返地上。我努力不去看手术台上那些人,害怕见到我熟悉的脸;我每日都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中,同时心中也越来越怀疑……直到那一天,在手术台上,我看见一个孩子。我见过他……在失踪案的报道上……”
“你是说……那些失踪案,就是泽丹主使的,目的是做畸形实验!”
医生立刻做了一个表示“小声”
的手势。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觉身边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重新镇定下来。
内瓦赫深吸一口气,将后背靠在柔软的座椅中,视线游离在桌面陈旧的纹理之间。许久,才又开口:“我明白了,泽丹想用这种办法来逼你为他做事,就像现在,你无法洗清嫌疑,走投无路,只好任他摆布。”
医生沉默着点了点头,叹气道:“因此我希望你能保护我。提防泽丹,把我从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弄出去——只要能离开这儿,无论用什么方式,要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我知道泽丹的势力强大,其他赏金猎人,都不敢蹚浑水。但我必须为自己找条出路!”
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极度恐惧和愤恨中如弓弦一般颤抖着;费伦诺手指的关节也因紧握而泛白。
他等待着内瓦赫的回答,而对方只是微微一笑:“这份委托我接下了。只不过我不需要赏金,而需要另外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好!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费伦诺当然明白,她所说的“消息”
是关于什么的。
“还有一个问题——”
内瓦赫盯着他的眼睛,“听说莉莉小姐的情人患有畸形,但你看上去很健康。”
这位外表和常人无异的男子愣了片刻,然后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癫痫。”
尽管未发作时像正常人,但这种基因病也称得上是畸形。
和他相似,整个城邦联盟中,还有许多人,依然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基因病折磨。
这也是外界一直不肯撤除隔离围墙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们无法分辨明显的畸形和隐性畸形,不能让被诅咒的基因再次污染外界。
内瓦赫心里了然,起身道:“谢谢你的信任,费伦诺医生。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她环视四周,现在整个酒馆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对小憩的情人,一个买醉的男人,一个坐在前台昏昏欲睡的店员。
这些人看来没有下一步的安排,但内瓦赫却着急离开。她突然为自己现在的心情感到好笑。
酒馆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外面寒冷的空气钻进来。
有人还没回家,有人还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