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钦点华珠做秀女的事,只告诉了颜博夫妇,颜宽并不知情。封氏也是前些天看了燕王妃的信件才知原来太子也看上了华珠。是以,在颜宽看来,封氏的确没胆子动赫连城的女人。但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帮忙,马公子又怎么会进入省亲别墅,还成功闯过了很容易迷路的紫竹林?今天还没进去,罗妈妈就说里面的人是华珠,她们这群无知的妇人真认为他二十多年的判官白当了?
一想到那孩子委屈又隐忍的神情,颜宽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倒不是他真的多么疼惜华珠,而是道理伦常摆在那里。华珠尊称二妹一声嫡母,那就是颜府的表小姐!更何况,她姐姐又是颜府四奶奶,这么多层关系迭在一起,主母居然欺负她?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颜府?又怎么看待他这个一家之主?
当然,他最气愤的,还是自己老娘被“调戏”
了!
“不会恩将仇报最好,若是叫我现你在后宅兴风作浪,别怪我不客气!”
“老爷!先用膳吧……”
“不必了,我今晚去林姨娘屋里。”
男人,如颜宽之流,知道怎么戳女人的痛处。
封氏气得一把掀翻了桌子,十数道精致的菜肴尽数砸在了地上:“你们两兄妹,一个拿我当枪使,一个给我甩脸子!还有那嫁了个九品芝麻官,也要来跟我们封家抢亲事的人……真是……真是……颜家的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出了省亲别墅,华珠心情大好,看天上的星子都觉比平时耀眼。
巧儿跟在华珠身后,心有余悸,之前在年府,与梅姨娘斗了一回,可没这么惊险,今儿她若慢一下下,被敲晕的就是小姐了:“小姐啊,太太真是太狠心了,你帮了颜府那么大的忙,又救了大老爷,也帮了四爷,她应该感激你才对,怎么反倒算计你?”
华珠无所谓地伸了伸懒腰,语气轻快道:“你以为是她想算计我?”
巧儿杏眼圆瞪:“难道不是吗?罗妈妈是她的人,银杏也是她安在四奶奶身边的人。奴婢甚至觉得,晴儿的事,指不定也是她指使银杏偷了金钗,放在晴儿枕头底下的。”
巧儿尚不清楚金钗一事的细节,也不知晴儿怀了孕,晴儿晕倒,余氏请大夫为她诊脉后,只告诉了府里的几位女主人,连颜宽与颜博都瞒着。
华珠绕了绕腰间的流苏,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来:“燕世子突然返京,必是有谁下了死命令,这人,我猜,是燕王妃。”
巧儿不解,这与燕王妃、与燕世子有什么关系?
华珠比较有耐心地解释道:“按当下的条件来说,我一个小小的府台庶女,给马家的继承人做续弦,当真是高攀了。对方一定许了马公子,不,马家一个相当有诱惑的承诺,而封氏作为一名三品诰命夫人,还给不起那样的承诺。”
巧儿按住太阳穴,仿佛茅塞顿开:“难道……是燕王妃?可……燕世子这么喜欢小姐,燕王妃为何要棒打鸳鸯呢?”
况且,燕王妃一早就知道世子是要来琅琊看他未来的小侧妃的呀,这说明,燕王妃默许了,为何反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日赫连笙气呼呼的说“抢了我的猫还不够,又来抢我的猪”
,她没多问,但也猜到必是赫连城叫赫连笙将她从选秀名单上划除,而赫连笙不肯,二人争执了一番。
兄弟不合的消息不知经过谁传回燕王府,赫连城可以肆无忌惮地向明德太后撒娇要人,燕王妃却是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生。
所以,燕王妃给封氏写信,叫封氏想法子解决这个麻烦。
“燕王妃的心思,谁猜得透呢?”
华珠这样回答巧儿。
巧儿想不明白,又问:“这么说……太太也是被逼的?”
华珠摇头:“给我找一门好亲事,她多的是法子,为何非得毁去我名节?还是勾引未来表姐夫的恶名。”
颜婳前段时间栽了跟头,饱受舆论非议,封氏要把颜婳变成一个被抢了未婚夫的受害者,以博得众人的垂怜。而她这名备受关注的小神探,也会因为勾引未来表姐夫而受万人唾弃。
说到底,封氏就是看不惯自己抢了她女儿的风头。
巧儿不如华珠这么淡定,越想越害怕:“小姐,咱们……要不回福建吧?你在这里……终日过得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就凭她们?
记得小时候廖子承总爱摆弄一些军械,她就问廖子承,你想参军吗?参军很可怕的。
廖子承是这么回答她的:“‘参军其实并不可怕。应征入伍后你无非有两种可能:有战争或没战争。没战争有什么可怕的?有战争后又有两种可能:上前线或者不上前线。不上前线有什么可怕的?上前线后又有两种可能:受伤或者不受伤。不受伤又有什么可怕的?受伤后又有两种可能:轻伤或者重伤。轻伤有什么可怕的?重伤后又有两种可能,可治好或治不好。可治好又有什么可怕的?治不好更不可怕,因为你已经死了。’”
她早已是死过一次的厉鬼,这世上,这战场,能让她害怕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幽暗的房间,充斥着一股彻骨的冰冷。
银杏慢悠悠地从昏迷中醒来,动了动,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她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反而更清醒。
然后,她现,自己趴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入眼处是几个红木凳角,和一双镶了珍珠的粉色绣花鞋。
再往上,是绽放的花蕾、洁白的裙裾。
很快,一道稍显稚嫩的少女声音自头顶徐徐飘起,在这静谧的夜,恍恍惚惚,天籁般不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