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源源不断地往我耳朵里钻,我消化不了,每接收一个字,心就被划开一道口子。我慢慢蹲下,感觉龙加的脸越来越模糊,我用袖子擦,没效果,他那张定格了的照片,把我所有感官都封住,我重重吸了一口气,脸颊开始滚烫起来。
宣仲继续开口:“他拖着病,在那里耽误了很久,有人存心找他麻烦,他有嘴说不清。我让他到我身边来,我可以帮他摆脱这一切,他说不用,他在劝他爸妈生二胎。”
“那段时间他变得很混,对谁都不好,祁知气得嫁给了别人,你气得远走他乡,只有我,他死的时候只有我在。”
他也蹲了下来,把一支向日葵拿开,“可是,没什么用,他到死都知道给你留个位置。”
我看见那支向日葵下,写着我的名字。说明只有我,才有资格在死后安葬在他的墓里。
没多久,宣仲就走了,临走前他把龙加的手机给了我,说他要出国,带着他会颠沛流离,还是跟着我安稳一点。
我抱着手机,趴在龙加的墓前,向日葵的香味一点点传来,像那年夏天,它们刚在龙加的院子里冒出头。他掐住我的喉咙,跟我说,我要是再不信他,他就把我掐死在床上。
我承受点很低,我需要别人的反复诱哄,但没想到我唯一一次相信他,他却骗了我。
他让我走我就走了。
风很大,陵园里的墓慢慢变成了一个个黑点,我靠在龙加身旁,一点不怕。
凌晨的时候,领导给我发消息,问我考虑得怎么样,我说我要辞职,还是卖菜更适合我。
我又回到了这里,凌晨帮我妈上菜,白天带我爸化疗,傍晚会抽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看龙加。
栾奕她妈有时会来我家玩,问我好不容易念出个大学怎么还蹲在家里,我问她,等我有钱能不能把你那房子给买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沾过我家。
但我想到我对不起栾奕,就在她的白眼下,一周给她送三次蔬菜。
那几年互联网高速发展,我拉着小毛一起做直播,他动作僵硬,表情泛呆,反而吸引了一批搞笑粉。我运用在大学学到的半吊子技术,给蔬菜做真空押运,销往全国各地。没多久,我爸的手术费就集齐了,我带他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治疗,他问我多少钱,我说医生看你长得帅不要钱,他骂我混蛋。
手术成功的那天,我看见我妈哭了,我让她靠在我肩膀上哭,她哭着哭着又撵我滚。
我来到了西洲陵园,买了几束向日葵,坐在他旁边,其实我们都没怎么变,只是很可惜,在我们风华正茂的日子里,没能好好告个别。
我把他的照片擦了又擦,那天阳光很好,向日葵的香味随风飘,我摸着他的脸。
“龙加,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晒太阳了。”
早熟花生
我叫虞阔,二十六岁,毕业两年,跟女朋友租了一间小房子,吃得饱穿得暖,全因老板人很大方。
老板叫傅嘉吉,比我小四岁,双腿因意外导致瘫痪,在轮椅上坐到现在。他最喜欢问我问题,我那所学校好不好,人有没有趣,要是谈恋爱了,会收到同学们的祝福,还是受到老师们的阻碍。
我说我不知道,我没谈过校园恋爱。
他说我谈过,跟上一任的私人老师。
他没继续说,我也没继续问,这个话题就这么断了。直到我看见他的书房贴满了他历任老师的照片,才发现一个问题,全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