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祁知又把我拉回来。“我这腿不能跳,医生说的,不能剧烈运动。”
“你再这样墨迹下去,只能等死!”
“那就一起死啊!”
这显然是气话,她鼻子红了,眼睛往下掉,是对龙加方才态度的反抗,可谁都不想死,这房间里太多可燃物,不过几分钟,火势已经大到难以扑灭的程度。
外面有人冲进来,被火挡着,我被呛得说不出话,楼底也有拎得清的人,抬了几个软垫,让我们跳下去。
祁知见火势真的不可控,改了性子,抢着往窗口走。进来的人是她爸,隔着火,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但进不来是真的,祁知咬了咬牙,龙加把她拖上去,她在窗口墨迹了几秒,底下的人喊她跳,她小吼着说知道了。
然后跳,尖叫声冲破火势,让我喉咙更加难受。
窗户是上下开关,玻璃发烫,我们的手还没靠近就差点被熏掉一层皮。
祁知跳下去后,下面的人立即作出反应,她爸见状没非要闯进来的劲头了,象征性地喊了几句,没了声音。
龙加他爸进来了,在这危急关头,父母的重要性过于明显,我孤身一人,注定成为被抛弃的那方。
龙加尝试着按压窗口,高浓度的热气把他熏了回来,祁知犹豫的那些时间,让我们彻底没了退路。
龙加他爸披着湿床单进来,喊他的名字,他把我推出去,我说那你怎么办,他说我爸就我一个儿子,就算我死了他也会把我骨头捡回去。
话裹进火里打着颤儿,他就这么把生的机会让给了我,不是跟我有些浅薄的交情,而是他人就这样。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人。
他没死。
他说得对,他家就他一个儿子,在确认拉进床单里的不是龙加之后,他爸仅仅讶异了两秒,随后把我送出去,又换了张床单往里跑。
来回两趟,他爸受了伤,龙加情况也不妙,祁知腿伤加重,就我还行。
在这个“还行”
里,我没想别的,我就想到龙加把我推向他爸时,摸着我胳膊的触感。
这种感觉,念而不得,日夜碾碎,成了我主心骨里最能杀人的那把刀。
我变了。
我开始疯狂地想他,忍不住,就跟踪,看见他跟祁知越走越近的时候,我甚至想过杀人。
我心思越来越不稳,有人发起了同学聚会,我想着也行,出去走走,兴许回来后,我的心态能有所改变。
去的是秀岩村,村子不大,以种庄稼为主,组织这场同学聚会的叫李春,刚入学那会儿他就表现出惊人的热情以及强大的组织能力,我们一落地,村长就带人在那迎接我们。
因为他打的旗号是下乡宣传。
村长说今年的粮食不好卖,也希望我们在这走一遭后,能提高秀岩村的知名度,从而吸引更多贩粮的人往这走。
李春说包在我们身上。
我们住在村里的集中院里,村长安排人带我们出去采风,走到庄稼地时,他指着一片田说:“我们村就她家麦子种得最好,年年高产量,不过她有自己的运货渠道,跟村里不是同一条线。”
李春:“那你们可以找她呀,村里给点补助什么的,让她把贩粮的电话留一个。”
村长:“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可是贩粮的人不愿意啊,他说我们的量少,跑一次不够油钱的。”
李春惊讶:“那你们村里其他户的粮食,还没那家一户的产量高?”
村长:“是啊,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
李春作为发起人,又对村长做出了承诺,对于推广的事,倒真的挺用心的,他俩渐渐地落在了后头,同学交际早就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了分晓,大家三三两两地结了队,有人怕我没面子,特意过来跟我聊两句,后来发现话不投机,便又回到了原先的队伍。
我孤身一人来到田间,听田地里的蛙叫,正拔脚边的一棵草,田间有人抬起了头,我正视她的目光,那眼神不像是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熏陶出来的,那似两把利剑,也许她看向我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收敛,才让我捕捉到了那样一副凶狠的面貌。
青蛙再次叫起来的时候,她低下了头,继续割草,我把草拔掉,绕着手指,指尖血液不流通的时候,我的记忆突然被打通,问:“你是哪儿人?”
她弯着腰没说话。
“本地的?”
她割杂草的那一下动作突然凶猛起来,砍断草根后,直起腰,她戴着草帽,脸上有阳光映出来的帽檐缝隙,双眼再次聚满了利光。
“还是莲花村的。”
她的凶相突然静止了,微微侧过身,打量我,虽然没跟我打招呼的热情,但眼神总算没那么锋锐。
我走进了田里,确认她的长相。
多年前,原城有个保姆盗取保金的案子,这件事在外界扑朔迷离,在莲花村却口口相传,成了典范。
家家户户把她的照片当门神一样供起来,后来这件事被印成了小册子,莲花村的女孩儿都要倒背如流,如果再出现一个这样的案例,是莲花村的骄傲。
她没回来过,村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认识她,我印象最深刻,因为村里只有我一个男孩子,这在莲花村根本没有生存之道,有人拿着她的照片敲开我家的门,对我妈说,割掉,把小鸡鸡割掉,学阿燕,你知道她现在手里有多少钱吗?
我妈把那个人赶出了家门。
我从小就对阿燕的面容铭记于心,我不可能认错人。
阿燕的事迹让年轻女孩儿都有了指望,她们从小学习的技术会有用武之地,长到一定年纪,她们就会兴高采烈地远离这里,阿燕做过的事,不会有人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