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天曦才猛然睁开了眼睛,睁大了眼睛盯着东方咎。出乎咎的意料,那里面没有原以为的歉意,只是一股凛然的神色。“我东方咎对你来说利用起来半点力气都不费,还会绞尽脑汁来讨你欢心呢!”
“你够了!”
楚天曦苍白的脸色开始涨红,“你用不着这样来辱你自己,”
“我辱?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么?七公主不是以把我玩弄于股掌间为荣么?!”
咎声音很大,天曦看着她,喘了几口气,“我姓楚,你听好了,我姓楚!生在楚国长在楚国,我再怎么钟情于你,也变不成你东方家的人!你亡我家国,我不能再眼看着你对我楚族赶尽杀绝!”
咎听着,咬紧了牙,死死盯住她。“那个南宫玉蟾,我有做过哪怕丝毫把他放在心里的事吗?当初他拿父皇的性命要挟我有什么办法?一直都是你在睚眦计较,是你硬要把他塞给我的。更何况,他再如何不堪,再别有用心,也都是他在扶持天明的!”
“所以,你现在,要报答他了?”
咎的情绪似乎平缓下来,口气却愈加阴狠。天曦眨着眼睛,想把满眶的泪水化开,不让它流下来。“只要楚氏还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既然你如此刚烈,如此大义凛然,当初楚国覆亡的时候,你为何不以死殉国,为何还要跟我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同床共枕这三年呢?七公主,你是为了卧薪尝胆,好等着今天这样的机会来报仇的么?”
“你……”
天曦最终没有忍住,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而下,却再也没有话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对么?呵……”
咎冷笑一声,“那么,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南宫玉蟾和楚天明怎么死在我手里,我会亲手绝了你最后一点希望。到那一丝希望都没有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咎松开手,倒退了两步,看了天曦片刻,转身摔门而去。“公主!公主!”
灵儿见咎走了,急匆匆跑进来,看见天曦滑坐在了地上,埋首在弓起的腿上不肯抬头,“是不是……是不是灵儿不小心,叫皇上……”
灵儿的神色很是担忧,“灵儿,”
天曦带着重重的颤音,“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公主……”
“出去吧。”
灵儿见天曦态度坚决,才一边回着头,一边不安的出去了,房门掩上的时候,听见天曦吸气的声音。恒元殿。“这怎么行?皇上,岂能为了区区几股山匪因小失大?”
孔任难得的急躁起来,口气也有些不妥。其余的人也纷纷附和,实在是东方咎的决定太出乎意料。咎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群臣纷乱急切的进谏,不发一言。“皇上!大军以经集结完备,此时理应是兵发北辰,扩大我东桤疆域的最好时机!”
……“北辰如今国中动乱未平,我们有可乘之机,若给了他们时间立稳脚跟,吞并就会凭添难度。”
……“楚州已经是我境内之地,凭他几股山匪,难成大气候。况且窦广小将军已经在那里率军平叛,战况也颇有成效,实在不须皇上亲征啊!”
……“皇上!请三思啊!”
……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东方咎打算御驾亲征到楚州去平匪是得不偿失的决定,然而咎任何商量的余地都不留,“朕只带五万精兵,会速战速决,不会耽误北伐的进程。窦将军留守国都;士钊,你带着大军继续操练至我从楚州回来;士铎跟朕一同去楚州平乱。就这么定了,谁再多说,莫怪朕不客气了!”
群臣哑然,孔任还想再开口,看着咎的铁青脸色,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好摇摇头闭了嘴。“这一次,朕一定要手刃南宫!”
东方咎一拳擂在龙椅上,眼睛里一股狠绝暴虐的神色。匆忙间,东方咎没有做任何细致详尽的准备,点起五万人马,拔营往以前的楚都现今的楚州一带而去。更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她居然带着云曦宫的楚妃娘娘同行。出征那天,咎在十里长亭跟百官和后宫诸妃告别。照旧托付了东方琳琅宫里的事,朝里则是孔任和韩士钊掌管。“皇上,在外万事谨慎,东桤还赖皇上一力支持。”
琳琅温和的嘱咐着,咎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并无心在此。此时的东方恕已经是五岁的孩童了,此时被奶娘领着,咬着手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咎。咎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看着那双晶亮的眸子,勾起唇角,“恕。”
奶娘晃晃小皇子的手,东方恕抬头看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父皇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虽然知道是奶娘事先教好了的,咎听了这话,还是开心的笑起来,伸手把恕抱起,“恕儿乖,书念的怎么样了?”
“学了三字经了!”
脆生生的声音。“好,恕儿好好念书。等父皇去打个锦绣江山给你,将来,这万里河山都是你的。”
年幼的东方恕并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歪着头看着咎。咎亲了亲他的脸颊,就交给了奶娘。不知为何,阵前的“敌风”
看着很是暴躁,不停的踏着蹄子,几个马弁都拽不住它。天曦一直跟在咎身后,咎却像她并不存在一样,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亲自拉过“敌风”
的缰绳攀了上去。天曦也默默的骑上了一匹赤马。号角吹响,咎刚要下令出发,突然,军前一柄战旗的旗杆毫无预兆的“啪”
的一声折断了。绣着“东方”
二字的旗子落在地上,被受了惊的几匹马乱蹄踩过。咎的脸色泛了白,在场的人也都暗暗吃了一惊,孔任连忙走近道:“皇上,临阵折旗,绝非吉兆,还是——”
“好了!孔相,不要在这个时候扰乱军心。”
咎定定神,“妥善料理好朝政,待朕回来,再商北伐大计!”
说完,举起马鞭,高喊一声:“出发!”
一催“敌风”
,便率军径往楚州方向而去了。风满楼咎带着大军奔波,一路并无多话,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楚州。与先前派来此剿匪的窦广汇合以后,咎连城中都不曾去,直接在靠近南宫玉蟾和楚天明所活动的山林附近扎下营盘。听窦广回禀完这段时间以来的战况,咎点点头,和他铺开地形图一同研究起来。这窦广乃是窦兴荣的儿子,算起来还是咎的表弟。早年在咎的指挥下冒充她远征高罗,佯败,诈伤,放出假消息迷惑楚天明和南宫,配合的天衣无缝。咎攻下南楚以后,他也一举击溃高罗,整个海域都已经是东桤的疆域,算是年少有为。也是咎着力提拔的心腹。这次派他来楚州剿匪,咎本想多锻炼锻炼他,不想楚天曦的事情一出,不耐烦再与南宫周旋,这才亲自远征中楚。因为之前窦广带来的东桤军只有几千人马,而楚军的残部对这一带的地形又是非常熟悉,借着山高林密之便,究竟还留得不少兵马。如今咎的五万精兵一来,两军实力马上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对比。年轻气盛的窦广也是摩拳擦掌,欲对楚部一举剿之而后快。而重新回到故土的楚天曦却无心感叹,在后营里焦灼难安。东方咎这一次因为她不再对楚天明手软,决意要彻底扫除后患。而天明那里又总是与南宫扯在一处,不肯听她所言往西炎避祸。如今两方直面而对,无论是兵力还是谋略来说,天明那里即便有南宫玉蟾的狡诈来抵挡斡旋,也远远不是咎的对手。她一心保全楚氏这最后一脉族血,天明却并不随她所愿。想起了咎说的要手刃天明的话,天曦几乎不敢去想象那个后果。若真到了那一刻,她将不再有选择的余地。而眼前呢?东方咎的冷漠时刻都在提醒她,已经是悬崖边上的局面了,退一步尚且有一丝希望,而进一步的话,就是万劫不复。而她现在又根本无法与天明联系,来告知他即将来到的危险,若是只等咎率军一步一步去搜剿,到最后,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而另一边,南宫玉蟾和楚天明也在计划着对付东桤大军的方法。“南宫大哥,如今东方咎率领几万精兵来围剿我们,你可有良策应对?”
楚天明现在对南宫玉蟾很是信任,几乎是言听计从。而南宫玉蟾在外流落这几年,愈加阴沉内敛,心机也更深。现在来看,虽然他们逐渐又聚起一些人马,比起东方咎的几十万精兵,无疑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在密林中落脚,山洞里栖身,还要时刻防备东桤军的搜剿,复国之说根本是痴人说梦。然而南宫玉蟾却绝非楚天明那样的碌碌无能之辈,如此逆境下,他依然有着很大的野心。此刻,他捻着下巴上生出来的短髭,缓缓道:“探子说,七公主好像随着东方咎到这楚州来了。”
“我姐?你别想了,没用的!这女人跟了东桤那个邪魔之后,简直鬼迷了心窍,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连自己是楚人都忘了。叫她弄布防图出来,她竟然毫无反应!哼!将来,我看她有什么面目再去见父皇!”
楚天明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