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篱笑道:“这个嘛,看来是一定的了,只是用什么条件去交换,我暂时还猜不透父亲的想法。”
“不管什么条件,后果都够恐怖的!”
翠绡急急道,“公子,那地方用龙潭虎穴去形容都不足为过,金银不入眼,权势如浮云,越难杀的对象,那些人对买家的要求越是匪夷所思地苛刻!”
“我知道。”
红袂惊道:“五侯府这样恐怖?里面的人莫不是生得三头六臂?”
“三头六臂算得了什么恐怖,若真有哪个倒霉蛋生了,也只是给人围观而已。”
翠绡不屑道,“有的人,披着人皮,骨子里却是厉鬼,不声不响地害人杀人,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红袂行走江湖阅历尚浅,对此毫无概念,于是摇了摇头,她只惧怕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任东篱笑眯眯地看她们争论,本来略有紊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他原先便是个说一不二的果断性格,这番稍作思量后,也就下了决心。
五侯府,传闻中律令森严的杀人组织、强盗集团,其成员居住地常年悬浮空中,从不见落地——隐匿云端、格调高雅的地狱罗刹吗?呵呵,不一样还是罪无可赦的杀人者!一句话,管他龙潭虎穴,闯了再说。
翠绡很快回过神,正色笑道:“瞧我都疏忽了重要的事,咱们在外头这么久,公子的雪个园怕是得收拾一下才能住人,奴婢先行告退了。”
任东篱笑眯眯地点点头,“有劳翠姐姐。”
红袂笑道:“打扫之类我只能帮倒忙,就留在这儿陪着公子吧。”
主仆三人分成两路各行其事。翠绡独自前往任东篱居住的“雪个园”
,这庭院建在闲邪飞观深处,就是图个幽静,向来没什么人烟,这厢却险险迎面撞上一人,所幸对方及时避开,四目相接,翠绡疑惑地开口:“你……”
那人双眼细长,眼角微微上挑,皮肤苍白,颧骨凸出,衬得鼻梁越发挺直,唇形上薄下饱满,无论是拆开来还是组合在一起看,从哪个角度看,五官都漂亮得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何,这张脸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翠绡凝神打量之际,那人已反应过来,浅笑着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让姐姐受惊,是小人不对,姐姐请见谅。”
声音轻细,吐字缓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意味。
有些日子没回来,闲邪王又收了新的仆童吗?翠绡思索一下,微笑道:“无妨无妨……对了,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雪个园?”
那人不紧不慢道:“小人陆钩沉,奉王爷之命,特来向三公子请教一局未完残棋。”
“三公子现在人不在园内。”
“啊,这可难煞小人了。”
陆钩沉眼帘轻垂,唇边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王爷嘱咐速去速回,让王爷久等小人可担待不起呢。”
“这……”
翠绡心知他话中有话,在闲邪飞观,闲邪王的旨意高于一切,纵使四个儿女也要以此为优先,何况底下奴仆,“那好吧,你前往净湖或者瀑布一带找寻即可。”
“小人谢过姐姐。”
陆钩沉又是微微一揖,转身气定神闲地慢慢踱开去。
“好奇怪的人……”
翠绡皱眉想了想,毕竟眼下有较急的事,她向来又懂得分轻重,于是不敢怠慢,急急跨进园内。
弯腰让过几株桫椤伸展的枝条,在隆隆的轰鸣声中,一匹白色飞瀑惊现面前。放眼观之,三面绝壁,一处生机,雾气缭绕深潭之上,幻化莫测,直逼头顶青空浮云。水色近处是碧,远些是蓝,最深处竟泛起幽幽墨黑。
此处,是为取舍岩。当初,闲邪王正是看中这条悬挂于绝佳地势的银龙,爱上这个蕴涵世间哲理的名称,因而依山傍水建造了闲邪飞观。
围绕深潭的是一片竹海,带着水汽的劲风回荡谷内,所过之处,碧叶漫天纷飞,伸出手去,就有数片争相落于掌心。如果说净湖是静,瀑布便有如惊雷诞生之地,气势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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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海市蜃楼(4)
潭里有突出山石,被水流磨得平整如缎,任东篱立于其上,对着面前瀑布若有所思。
“我说竹林里的那位啊,你还要藏多久呢?”
阴郁清俊的男子缓缓踱出,步伐轻飘却看得出相当根底,姿势谦恭却毫无奴颜卑逊之色,声音低而慢,气如游丝却不间断:“小人陆钩沉……见过三公子。”
任东篱乍闻此名,脸色若有所思,红袂本来也有相同疑惑,见主子神情,更加坚定心中所想:这个陆钩沉,绝对不简单。
“不用客气,有什么事?”
陆钩沉折枝在手,就着潮湿的沙地慢吞吞画起格子,一下一下,始终维持着那缓慢的速度不曾改变。任东篱看在眼里,虽然不发只字片语,神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半晌,图成。陆钩沉站直身子,淡淡道:“这局棋,未知三公子有何指教?”
任东篱低头凝视,口中说:“红袂,你回雪个园等我。”
遣退侍婢,他将目光自地上抬起,直面勾图之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计定于内,而势成于外……陆钩沉与陆抉微,二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男子淡淡答道:“回三公子,陆抉微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观棋君子、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而小人,只是陆钩沉而已。”
任东篱淡淡笑道:“你不用敷衍其词,你的名字是何人所取,我清楚,你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