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监道:“才人见谅,陛下唤我前去侍奉,稍后禁军副统领崔大人会来领您进入丹华宫。”
“崔惩?”
夏洛荻回忆了一下,“何时调回来的?”
她有所耳闻,此人是皇帝的影卫替身,几年前据说在一次代皇帝抵御刺客的事故里伤了容貌,一直在外面养伤,见过的人都说和皇帝身形样貌极其相似,背地里不晓得替皇帝挡了多少刀光剑影。
高太监干咳了一声:“才人在宫里闭门调养,不知晓朝中调度也是情理当中。此案交由崔统领主办,也是陛下的考虑,有他在前面顶着,自不会让齐王将麻烦找到才人头上。现下丹华宫被禁军封锁,崔统领稍后便至,请才人在此等候一阵。”
交代罢之后,高太监便匆匆离去,留夏洛荻一人待在丹华宫外。
路上案情夏洛荻已向高太监了解了个大概。
中元节宫中饮宴,遍邀皇亲国戚入宫同聚,齐王与齐王妃自然也不会缺席。
出事的齐王妃素来有善饮之名,席间同后妃多喝了几杯,酒气上头,便管不住舌头,开始明里暗里讽刺皇后蓝氏出身蜀国三苗,又是嫁过人的,不堪坤临大魏云云。
如是听齐王妃越说越过分,作为她堂妹的德妃李氏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即便素来与皇后不对付,为了周全皇家颜面,也主动带着喝醉的齐王妃回宫休息了。
德妃将堂姐齐王妃安置在宫中便带着大多数宫女回到宴中,现皇后已口称不适早早退席,只得继续主持宴会。
半个时辰后,宴会散去,嫔妃各自回宫,此时却有人现丹华宫的小佛堂亮着,纸窗里有个人影在晃动,德妃立即下令撞开了小佛堂的门,大家便看见只穿着寝衣的齐王妃浑身是血,死不瞑目地被吊死在了佛堂横梁上。
之所以头一个怀疑到德妃身上,乃是因她借口有些私房话要与堂姐说,遣散了宫人,前后聊了一刻钟左右,亲自关上门告诉宫人们齐王妃休息了,中间又换下了当天饮宴时穿的钧红水云裙,是以嫌疑最重。
德妃自然是不认的,莫说她不认,旁人仔细想想,也觉得根本没有那个动机。
齐王妃是她娘家的人,而齐王兵权在手,在朝野势力都不小,算是德妃重要的靠山之一,若不是在冷宫养自己的操劳多年的老腰,刚和齐王撕完的夏洛荻都比她有动机。
夏洛荻这边厢站在池子边,一边分析案情,一边看锦鲤吐泡泡,一副无我境界的样子,而荷花池对面却已投来不少瞩目的目光。
“那是谁?生面孔呀。”
正在丹华宫附近散步的几名宫妃好奇地望过去,只见是个身姿颀长的女子,装扮虽简,但看她气度高华,像士族君子一般负手而立,断不是宫女之流。
贾贵人看了看她那一头青丝,不禁摸了摸自己最近有些分叉的头:“明年春上才开始选秀呢,怎又进人了。”
易贵人道看了看她的侧脸,也摸了摸自己的脸:“陛下这事上向来自在,哪管的了那么多规矩。”
玢贵人看了看她的腰,捏着自己肚子上的小肉肉:“嬿嫔娘娘,可要去搭个话?”
站在她们仨中间的嬿嫔翻了个白眼:“只要不是再弄些番妃回来,就随陛下去吧。”
先帝后宫上千人,本朝自是比不上,但架不住弄进宫来的嫔妃国籍多,就说嬿嫔隔壁去年刚入宫的莳嫔,一口东瀛味的汉话到现在都没纠正过来,每天早上都还能听见她在练千字文。
四个嫔妃交头接耳一阵,始终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绕过荷花池,迤逦来到那女人身后。
“这位妹……姐……”
离得稍近了之后,为的嬿嫔一时间拿捏不住她的年纪,调整了一下措辞问道,“倒是第一次见这位姐妹,可是进宫的?敢问是哪家贵胄门下?”
夏洛荻回过神来,一一扫过在场嫔妃,当即叉手行礼:“妾身夏氏,见过嬿嫔娘娘、三位贵人。”
礼数倒是行得快……只是为什么是男子礼?
嬿嫔颇有些诧异,她是中元节前才被升上嫔位的,这两天宫里沸沸扬传的都是德妃宫里的悬尸案,便是其他嫔妃也偶有叫错的时候,眼前这位夏氏却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叫出来。
“本宫与你当是头一次相见,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若单是看衣饰规制,宫里可还是有其他两位嫔位。”
夏洛荻道:“宫内共有三位嫔位娘娘,其中一位莳嫔娘娘出身东瀛,自是一眼便能认出。宫中应还有一位婧嫔娘娘乃是户部王大人之女,妾在朝中时,有幸与王大人同朝,知晓王大人眉弓如长刀、面宽唇厚,而娘娘眉如月,身如翠柳,想来不是王大人的女儿,应是宫中另一位嬿嫔娘娘。”
噢……
她言辞太流利了,嬿嫔缓了两息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同朝共事……姓夏,你、你是??”
不待她将话说完,丹华宫那侧忽然传出喧闹声。
“有鬼祟之人!抓住他!”
夏洛荻闻声便知与案情有关,眼见得一道黑影从丹华宫方向狂奔而出,朝这里奔逃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叫。
“——鬼、鬼啊!!!”
“快!有刺客!”
身后的四个嫔妃尖叫起来当机立断,脱下脚上的云头履,迎头冲上去就是一拍。
鞋履上头镶的玉石啪一下正中那人影的额头,当即给对方敲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