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四拼八凑的一家子,关系实在是复杂。
要说善心,他这个人确实有,但也不是平白无故对谁都施舍。
林兆丰与他早就形同陌路,曾经有过的父子亲情早就消磨在了这些年的谩骂和动粗里的。
但他刚刚在医院里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想起的确实林兆丰曾经意气风的样子。
那个时候林兆丰还年轻,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张俊朗大方的脸,走路都腰板笔直,进了家门就会把他抱起来。
那时候,林兆丰还是街坊邻居嘴里的楷模,是他们家修来的“福气”
。
林炽叹了口气,从镜子里望着李庭言,轻描淡写地捅破了自己的身世。
“林兆丰跟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在我十岁以前,确实尽心尽力地养过我。所以现在他走到最后,我还是会来送他一程。”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入土为安。
这就是他给林兆丰最后一点怜悯。
因为这句话,李庭言擦脸的手顿住了,他有些惊讶地回头望着林炽。
灯光下,林炽那张脸被笼罩在朦朦胧胧的光影里,更像一件天生的艺术品,每一笔都被人精细勾勒过。
这样一张脸,确实与林兆丰是不太像的。
林炽笑了笑,对李庭言道,“想不到吧,我其实算是遗腹子。我亲生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
李庭言洗漱完,两个人就一起躺在了林炽那张不怎么舒服的硬板床上。
这屋子虽然简陋,家具尺寸却都很宽大,一张床躺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
但是林炽这个房间没有空调,又是冬天,简直滴水成冰,只能靠棉被抗冻了。
林炽倒是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这破败的老宅子里飞出去的,虽然习惯了时尚圈纸醉金迷的生活,却也没磨掉他骨子里的适应力。
但是李庭言就不一样了。
林炽往李庭言那矜贵冷淡的脸上看了看,心想这大少爷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估计也就是去野外攀登了吧……
他抿着嘴笑了笑,干脆裹着被子往李庭言怀里钻过去。
“你今天只能跟我凑合了,咱俩挤一挤,还比较暖和。”
林炽整个人都钻进了李庭言怀里,让他抱了个满怀。
林炽身上有一股廉价的肥皂味道,是这边小市里卖的劣质货,但是那股清淡的茉莉花染在他身上,却也变得清新温柔了起来。
李庭言抱着怀里这个人,莫名有些不自在。
林炽身体骨架不算大,只是高而已,被他抱在怀里刚刚好。
他的下巴蹭过林炽的头顶,稍微低下头,他就能亲到林炽的眉眼。
平常两个人在酒店翻云覆雨,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在这偏僻的小镇,破败的老宅里,天寒地冻,只能一起挤在厚重的棉被里。
倒有点……
像一对落难的爱人。
李庭言脑海里不知怎么闪过这个形容,却又觉得荒诞,嘴角轻扬了一下。
他轻嗅着林炽间的茉莉味道,低声问,“你刚刚说你是……遗腹子,是怎么回事?”
林炽正从李庭言怀里探出来一点,在床上找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