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金蝉子又一次见到孙悟空时,他着实被震撼到了。
猴王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锁子黄金甲,脚蹬藕丝步云履,肩抗一根如意金箍棒,乐悠悠斜靠在宝座上,一边饮着金樽美酒,一边斜睨着他。
“哪里来的小和尚?到这儿找谁?”
金蝉子看着孙悟空,有些想笑。
他觉得想笑,绝对仅仅是因为心里高兴。
眼前的妖王明显是刻意装扮了一番。
他觉得这猴子有些幼稚,又很可爱。
“我来,是找朋友。”
“什么朋友?妖界会有你金蝉子的朋友?”
哼,他当初确实有些无知,竟然还不知道跟他谈笑的金蝉子,竟然是佛界如来最得意的弟子!可笑自己还傻乎乎地跟他说:弼马温是个大仙官儿呢!
“我来找同我一起骑马、一起喝酒、送我瞌睡虫的朋友,管他是弼马温,还是齐天大圣,甚或是妖王,对我而言,都是一样。”
“你是谁?”
“江流……”
孙悟空放下金樽,直起了身认真看着台阶下的江流,忽然腾得从宝座上跃起,飞身到了江流身侧,他拍着手,笑嘻嘻地看着他:“哈哈……江流!好!我孙悟空认你这个朋友!”
他一把扯过了江流的手,急急道:“走!我带你认识几个兄弟去!你这次来我花果山,一定要多住几天,我要带你好好享享世间至乐!”
江流握住了他的手,却不动弹。
他看着孙悟空灵动欢乐的双眼,笑着问他:“世间至乐?好,我陪你享受。不过,你要与我打个赌。”
“赌?”
孙悟空一脸疑惑。
“我陪你在花果山三日,你陪我到另一处三日。我们赌,哪个是世间至乐。”
“好!一言为定!”
山间的晚风清爽宜人,吹到水帘洞时,还带着阵阵果香。
孙悟空睡得很熟,因为他白天喝得很醉。
江流丝毫不怀疑,他是故意喝醉的。
他觉得尽情享乐、每日醉生梦死,就是世间至乐?
江流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移向熟睡中的孙悟空。
此时的他是个少年模样,月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动人心魄。
孙悟空不再是那只小猴了,他已懂得了自尊,懂得了用酒解忧,懂得了将美展现给喜欢和信任的人,或者此时来说,更准确的是,展现给并不讨厌的人。
比如江流。
江流听着他有规律的呼吸声,突然想起那日在天界,阳光很温暖,他们两个躺在马厩前的草堆上喝酒。孙悟空喝醉了,他睡着时的呼吸声,和现在一模一样。
由此,江流想,孙悟空没变,他还是那个单纯又有点任性的猴子。
他原本以为,那次见到的也不过就是天界一个末流小仙,却未料他竟成了需要佛仙两界联合设计对抗的妖王。
他知道此事,是在佛祖每日的讲禅会上。灵鹫山顶,到处沐浴着佛光,万千佛子虔诚而坐,朝圣般望着佛光中的大日如来。
如来高坐在莲台上,宝相庄严、拈花而笑。
“金蝉子,你刚才在想什么?”
“师父……我……”
就在刚刚,佛界的信使孔宣气愤地宣读了天界来的和解书:孽畜孙悟空蔑视天威,已查明他师承佛界异类菩提祖师,不知佛祖如来,如何看待?
“知道了。再议”
孔宣愤然离席。他越是面无表情,内心就会越气愤,他同目连都是菩提祖师的弟子,可这两人的性格却大相径庭。
目连是外冷内也冷,他倒是外热内也热。想必就是因为他是天地间的第一只孔雀,合当就如此骄傲。
若不是曾经目连提起过孔宣的情感表达异于常人,金蝉子此番也不会刻意去观察他。他离去时,隐隐竟有五色神光在空中流动,这就更加证明:孔宣很气愤。
金蝉子只不过走了个神儿,多瞧了他一眼,就被佛祖在众弟子中点了名。
“心绪不宁,去思过吧。”
这就是佛祖对他的惩罚。
若是以往,他绝对心甘情愿,可这次不一样。
他太了解佛祖,他说的再议,绝不是再议,而是不想当着这么多弟子说而已。从佛祖派他到天界参加蟠桃宴,他就已经明白,天界和佛界肯定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至于是何协议,他或许真能猜到。
孙悟空再泼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妖怪,又真能反了天不成?对佛祖而言,他最大的威胁是谁?
传说当年他与菩提祖师共创佛教,却不知为何而分道扬镳。菩提虽走,但他在佛界的影响丝毫不低于如来,这点看看孔宣和地藏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