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少年请缨入宫闱
刘金标被人架着回了班府,此时班布尔善刚送走泰必图,见他血淋淋地回来,吓得酒也醒了一半,忙问“这是怎么了?”
听几个亲兵七嘴八舌地诉说完巡防衙门无理劫人的事,他听过以后倒犯了踌躇。巡防衙门正是他近日极力拉拢结纳的,怎会如此不肯给面子?见刘金标一副惨相,又不好责备,便索性送了个顺水人情“今儿夜里这事也难怪你们,金标受了伤,先到后头养着,等寻着那小子,我给你们出气。”
他一夜也没睡好,尽在枕上翻烧饼。平时最宠爱的四姨太趴着耳朵劝道“和中堂的事儿,你操那么多心,值吗,”
他心绪烦乱地说“妇道人家,这种事儿少问!”
没想到这事这样不顺手。他原想拿到何桂柱,审明后再与和拜商议办法。不料出师不利,下午截住那个臭进士,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糟老头子搅坏了,晚上去擒何桂柱,偏又被巡防衙门的人抢走,算晦气到家了。
抄苏萨哈家,意外弄出伍次友的策卷,循名按址找到了悦朋店。班布尔善不相信,一个举子能有这么大的胆,竟在顺天府贡院中大书“论圈地乱国”
!没有硬后台,他敢!再说,苏萨哈搅了进来,越说明事情不简单。所以,几天来并没有动手拿伍次友,只派坐探扮作酒客将悦朋店监视起来观察动静。不久便现和亭也是那里的常客。他心中暗喜看来大鱼就要咬钩了。谁知几天之内,不但和亭不来了,连伍次友也沓若黄鹤,这就蹊跷得很了。他有他自己的棋,自觉比和拜高明得多!事无巨细,但与棋局有关,那就非弄明白不可。无奈之间才决定捉拿明珠、何桂柱,想捞起一根线来。再顺藤摸瓜。可接连出了这两件事,使他觉得似乎还有别人在同他下棋,而且一步步都是先下手,这未免使他暗自心惊。
其实,听了刘金标的遭遇,他心里并不相信是巡防衙门劫了人。那年轻侍卫像是和亭,只猜不透这伙巡夜哨兵都是什么人——是扑朔迷离呀——但既无把柄在手,又怎能奈何了这位皇上宠信的近侍?
一夜辗转,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班布尔善翻身起来便吩咐“备轿,到巡防衙门!”
行到中途,班布尔善反复思忖,还是不去为好,事情传开了,弄得人人皆知,立时就会谣言四起,于当前景况实在没存好处,于是轻咳一声吩咐道“回轿去和府!”
和拜因夜间多吃了酒,仍在沉睡。门吏知道班布尔善是常客,也不禀告和拜,直接引他至后院和拜的书房鹤寿堂中,安排他坐了吃茶,说道“大人宽坐,容奴才禀告中堂大人!”
班布尔善随手赏他一张五两银票,道“费心,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事,便多坐一时不妨。”
那管家谢了赏,诺诺连声退了下去。
呆坐了一会儿,抽了两口烟,班布尔善漫步踱出堂外。这鹤寿堂坐落在花厅之东,临水背风,一道回廊桥曲曲折折地架在池塘中,直通对岸水榭。其时正是伏天,雨霁天晴,炎阳如火,红荷碧叶,柳枝低垂。站在树下观水,说不出的清静轩朗。他正要构思佳句,忽然听得柳荫深处燕语呢喃,听声音象是两个总角丫头在说话。
一个说“你知道么,昨个素秋大姐姐哭了一夜,今个早起眼眶子红红的,和她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很没有精神。”
另一个说“这有什么稀罕的,老爷子总想欺负她,昨儿又喝醉了酒……我告诉你,昨儿说不定素秋姐姐是为别的事儿哭呢,老爷子这些日子可顾不上想这些心思,那几个大人白大黑夜在这灌黄汤,听人模模糊糊说,商量什么‘费力’的大事情呢!”
另一个格格笑道“管他费力省力的,关我们奴才什么事。”
听到这里,班布尔善脑子里‘嗡’地一阵响,“废立”
二字竟已入奴才之口,他不禁怔了“糟!这里大小人口三四百,传出这些口舌那还了得!”
正欲拨开树丛进去问个究竟,两个小丫头却听到人来,一溜烟跑了。
班布尔善正呆,背后传过一阵大笑“哈哈哈哈,班夫子,流水落花春去也!如今炎阳似火,难为你还有思春之心!”
班布尔善回头一看,却是和拜,后头一个丫环为他撑着凉伞。班布尔善笑道”
中堂,您酒醒了,一把子年纪,思的什么春哟!”
和拜一边笑道“那也未必尽然,老当益壮,况你尚在壮年呐!”
一边伸手将班布尔善让进了鹤寿堂。
二人分宾主坐定,和拜皱眉道“昨夜你们演了一场陈桥兵变,老夫至今心有余悸。静而思之,实在叫人后怕,一夜没好睡,夭将破晓才打了个盹儿。”
班布尔善正色道“中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这可都是拿人头换来的至理名言!是进是退,您可要想清楚了。”
和拜干笑一声道“事至于此,可谓覆水难收,不过也有点太对不住先帝了,爱新觉罗氏对我还是不坏的。”
班布尔善听出和拜口气中,似乎有怀疑他的意思,淡然一笑道“我也是宗室!趁着中堂的话,也要讨一点恩赏——事成之后,愿中堂莫学历代禅登之帝,要与爱新觉罗宗室相安到底。否则必致满族内乱,弄到两败俱伤不堪收拾的地步——目下最紧要的还是设法剪除老三,谨守机密待时而动。”
和拜狡黠地一笑道“他还有什么羽翼!苏萨哈一去,机断之权在我,遏隆不在话下。”
“明的是没有了,”
班布尔善冷然说道,“暗的便很难讲。”
和拜忽将身子一探,问道“谁?”
班布尔善摇头道“眼下不知,但有几件事令人生疑,愚以为有三个人不可不防,索额图、熊赐履和和亭。”
接着他便把前段自己私下布置接连失利的情形详细说给了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