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川无话反驳,却也不拘泥于这些,只能随他去了。
而苏辞并没有夸大其辞,真正做到了名扬四海,成为了天下人人景仰的英雄。
苏辞望着青棠的眼神专注深情,“因为我希望,遇到你的不是沈忘川的弟子,侠义盟的盟主沈星辞,而是无牵无挂的苏辞。”
他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却又因为二人的身份差距而只能深埋心底。所以在知自己身中奇毒,时日无多之时,他只想做回苏辞,只希望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与朝思暮想的人只是初识,无关身份立场。
青棠缓缓一笑,笑着笑着,又捂住心口。
苏辞伸手扶住她,她此时心脉虚弱,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青棠握住他的手,“你猜我姓什么?”
苏辞有些疑惑,不知她是何意。
“我亦姓时,时逾白是我的亲兄长。”
苏辞只觉得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哪怕他聪慧异常,却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毕竟他们二人相貌差距颇大,又一直未以兄妹相称。
他心中百转千回,只觉得本来跌落谷底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有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之感。原来她对时逾白的亲昵信任,都不过是兄妹之情,所以……她并不是真的心悦时逾白!
青棠初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愿苏辞知道真相之后心怀愧疚,才选择留书出走,然而此时知道活着有望,又听到苏辞言明心意,狂喜之下,也不再隐瞒。
“我父亲本是颖州太和县县令,因被同僚陷害下狱。那年我年方5岁,兄长也不过10岁,父亲下狱前早有预料,拼死将我们送出颖州,叮嘱兄长带着我隐姓埋名,莫再回去。那时我们年幼,流离失所,无处可去,兄长带着我一路乞讨,吃了很多苦。后来遇到一个偷盗为生的老伯,见我们可怜,不仅收容我们,还教我们一些功夫。”
说到这里,青棠低笑一声,“兄长尽得真传,妙手空空的功夫十分了得。但偷的多了,总会有失手的时候,有次老伯出去,就再也没回来。兄长打听到对方十分厉害,怕被殃及,不敢逗留,更不敢提什么报仇,又带着我继续流浪。还好他有了技艺,我们倒不用继续乞讨,从一些为富不仁的人口袋里掏一些银两,就足够维持生活了。你莫要说什么取之不义,不是君子所为,有时人为了活着,什么底线都不存在。”
“后来我与兄长又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学到的东西越来越杂,自保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但因为自幼失教,又见多了人间险恶,对什么江湖正义,天道公理早嗤之以鼻,能守住本心,不乱杀无辜就已是不错了。”
“遇到太初教初任教主却是在一处荒僻的客栈里,兄长好酒,我怕他伤身,经常管着他,他素来也怕我这个妹子,不敢多喝。
然而没料到客栈里也有个奇人,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连头发也披散着,把酒当水一样喝。
兄长起了好胜之心,就忍不住与他拼酒,我见拦不住,干脆坐到一旁生闷气。他们二人一连喝了几个日夜,最后都有些醉了。
那人忽然大笑几声,夸赞道,“你很不错,对我的胃口,这东西,就送与你了。”
那人随手抛来一块令牌,不过半个巴掌大小,正面刻了太初二字,背面却刻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我们行走江湖日久,对太初教也早有耳闻,知他们行事随意,不畏官府。但我们兄妹二人自由惯了,未曾想过要入太初教,兄长那时只随口夸道,“你们这教规倒十分对我的胃口。”
“既然对你胃口,以后太初教随你处置,你想解散就解散,想造反就造反。”
兄长闻言,忍不住悄悄望了我一眼。
那人继续道,“你不用怕管不住他们,我将自己所创的太初心法教与你。我这心法十分独特,许多人想学都学不到。”
初时我们还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机遇,那人没有夸大其词,太初心法只要修习,哪怕受到重伤濒死,筋脉寸断,也能自行修复,相当于有了不死之身。
并且太初教发展极快,势力几乎遍布中原,那人随口说的造反也不算异想天开。
而我与兄长虽流浪了十年,却一直未曾忘记灭门之仇,对诬陷父亲的朝中官员深恶痛绝,但因为那人一路青云,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也不敢轻言复仇。
而若是能接管太初教,就等于有了报仇的机会。只是太初教混乱已久,不一定真的能为我们所用。
故而在拿到令牌之后,我们先将太初教调查得一清二楚,发现太初教众中,亦有一批侠义之士,嗜好惩奸除恶,手段虽激烈了些,却是我们所需要的。
后来上碧峰山时亦没想到恰好遇到了侠义盟围攻。我躲在屋顶上将你看得一清二楚。见到你为难我兄长,那时对你倒真有几分厌恶的。”
青棠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清浅的梨涡,“后来在将军墓中,你不顾危险数次救我,令我对你大为改观,最后竟忍不住动了心。但你是侠义盟的盟主,我却是太初教的妖女,与你身份对立,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故而未敢深想。后来兄长带着中了毒的你回来,黄大夫亦束手无策,那时我想,若是你当真时日无多了,我就陪你走完最后这段日子,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总算还了你在墓中的相助之情。”
青棠伸手抚上苏辞的眉眼,眼里带着缱绻温柔,“可是……人总是贪心的,到最后总是觉得不够,勉强你坚持下去,让你受了许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