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夏低唤一声,“沈星辞……”
未听到回应,又颤抖着手在布包里摸索半晌,才找到一根半湿的火折子,还好尚能点燃。
她举着火折子,往前一照,却见沈星辞正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在黑暗中被微弱的火光照得比焰火还要明亮,带着灼人的光芒。
叶夏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冷汗湿透了脊背,几乎再次软倒在他身上。
“你真是疯了!”
叶夏缓缓吐出一句。
沈星辞勾着唇,“你若是再不从我身上下来,也许我就被你压死了。”
叶夏往他身旁一照,才发现他们二人身旁都是竖着的尖刀,沈星辞身下压着的却是一片碎裂的刀身。
原来方才在下坠之时,他内力全然迸发,震碎了底下的尖刀,所以如今还能活着与她说话。
叶夏小心翼翼坐到一旁,见他身下隐隐透出血迹,料想哪怕震碎了尖刀,那些碎片依旧十分锋利,他此时后背只怕受伤颇重,故而一时无法动弹。
她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又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毕竟劫后余生,太多后怕涌上心头,实则还有些茫茫然。
沈星辞见她眼眶发红,勉力自己坐起来,将已被鲜血染红的背对着她,叹道,“劳烦叶姑娘帮我处理一下,我怕待会失血过多而死。”
叶夏努力冷静下来,从包里翻出金创药,先除去他的外衫,再割开里衣的碎布,上面有数十道伤口,看似伤的严重,还好大多只伤在表皮,她细细取出里面藏着的碎刃,擦干血迹,才洒上金创药,又找了干净的布条替他包扎,缠过他胸前的时候,难免挨得极近。
沈星辞闻到她身上似兰非兰的淡淡幽香,想起方才二人紧紧抱在一起,那温软的触感此时竟记忆犹新。
他年少成名,却一直洁身自好,虽然与宋扶楹定了亲,也仅见过她两三次,与她隔着桌子说过几句话罢了,对她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十分动人的美貌上。平生第一次抱异性却是方才一时情急,毕竟他亦未曾试过救人时差点反被人舍身相救。
叶夏处理完伤口,才叹息了一声,“沈盟主方才为何要跳下来。”
“我既答应护你周全,自然拼死也要做到。倒是叶姑娘,明明方才能够上去,为何却与我一同赴死?”
“因为,我不希望自己活着是站在别人的鲜血之上,若要我愧疚终身,还不如此刻坦然赴死来的干脆。”
沈星辞望向叶夏的眼里一片温柔,“若是我方才判断失误,就此死了,也是我武功不济,叶姑娘其实无需愧疚。”
叶夏只觉心跳骤然乱了一瞬,垂下眼道,“沈盟主身份尊贵,何需如此涉险。”
“世人哪来天生贵贱之分,我亦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叶姑娘这一路也未把我当作盟主,此时再说这话未免有些太晚了。”
沈星辞低笑一声,嗓音微沉。
叶夏微微一笑,“原来沈盟主早看穿了我的心思。”
“叶姑娘方才若不是拉着我,只怕亦能自保吧?”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他却能感到她的动作,她随身挎包里放的东西每次都十分出乎意料。
“不过是投机取巧,哪有沈盟主震碎尖刀实在?”
叶夏随口答道。
毕竟刚一起经历生死,此时二人心中都生了亲近之意,说话俱都随意了许多。
相识于微时(七)
沈星辞笑道,“叶姑娘至情至性,倒与飞狐岛主大相径庭。”
沈星辞曾见过一次飞狐岛主,因为飞狐岛地处偏远,又经常受到周围帮派的骚扰欺压,岛主武功低微,敢怒不敢言,养成了胆小怯懦的性子,故而岛主十分重视能得到侠义盟的庇护,见到他时的谄媚之态太过明显,实在有失风范,比普通大派弟子还不如。
叶夏并不接话,抬头望了望,“想来这处阵门只能打开一次,并不似之前那处。”
沈星辞见她故意转移话题,目光微闪,也不追问,亦抬头看了看四周,这处十分狭窄,仅有一丈宽,屋顶约有三丈高,四周只有密布的尖刀和石板墙。
他们掉下来这么久都没有人从头顶上打开机关,想来可能有什么变故或者因为阵门转动,他们已不在方才那阵门之下,如今只能想办法另找出路。
沈星辞站起来,拔出腰间长剑,随手挥出,眼前的尖刀竟都贴着地面齐根断成两截,落在两边,瞬间清出一片空地。
叶夏目光微亮,“沈盟主这一招用来扫地倒能省不少力气。”
沈星辞回头,见她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难得有些错愕。
这一招看似随意,却暗含了好几种气劲,寻常人见了大多会赞一句高妙,但夸得如此实在的却是头一次见。
叶夏继续问道,“学会这招需要多久?”
沈星辞有些哭笑不得,“待离开此地,再教与你。”
闻言叶夏一怔,神情却变得有些怅惘,“能与沈盟主相识只是偶然,离开这里之后,我总要回我该去的地方。”
沈星辞心下莫名有些失落,对这话却又无可辩驳。若是同为男子,自然可以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但他与她毕竟男女有别,虽然心中坦荡,却难免被人诟病。
“若是日后有机会去飞狐岛,叶姑娘是否欢迎?”
之前灵渝假意邀叶夏去焚灵派做客,多少有炫耀之意,此时沈星辞提出去拜访飞狐岛,却是情真意切。
叶夏眼底闪烁,“沈盟主大驾光临,自然扫塌相迎,只是我经常在外游历,在岛上的时间不多,只怕沈盟主会空走一遭。”
沈星辞听她话中之意,心想,她果然不是飞狐岛的弟子。以飞狐岛主的见识,又怎能教出这样出众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