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玛尔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是……五十年后的谢尔顿?
男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帕玛尔,随即就转过了头去,继续望着窗帘缝隙中的光亮呆。
纳纳倒是本来已经张开了蛇冠,但无奈它刚吃饱饭,再加上男人正一下一下摸着它的脑袋,于是小黑蛇的那点攻击意图,也很快融化在了懒洋洋的睡意里。
见没人搭理自己,帕玛尔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她踮起脚,小心翼翼绕过地上杂乱堆着的枕头和衣物,还有一些奇怪的……玻璃碎渣?
看起来像是酒瓶渣子。
也许……有人经常曾在这房间酗酒,醉倒在了地上。于是地面上常摆着枕头,以防醉酒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摔倒在地。
虽然房间里杂乱无章,但帕玛尔目前为止,倒没闻到什么难闻的异味。
她轻手轻脚接近了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长而干枯的白拖到地面上,盘成了几个旋儿。帕玛尔轻轻捻起一根,眯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仔细观察。
她记得谢尔顿是银。
这男人的头……虽然黯淡得没有一点光泽了,但还是能隐隐看出来它曾经银亮的底色。
最重要的是……这黑蛇常喊谢尔顿作“老爹”
。
看着信赖地盘在男人腿上的小黑蛇,帕玛尔心里已经有了些把握。
这个男人,八成就是谢尔顿!
但这个结果反而更叫小小的帕玛尔难以接受。
虽然理智上她明白,与她相遇的是过去不知多少年的青年谢尔顿……但对她来说,实际上她才刚刚与那个温和强大的男人分别。
这叫她怎么相信?
她该怎么相信那个举世无双,谦和优雅的大法师,未来竟会成为……眼前颓废的,醉醺醺的酗酒老头。
帕玛尔笃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
谢尔顿是那么自信,举手投足间高贵的风度叫人无法质疑他的出身;他又是那么强大,随手就能用魔法打造出了时空曲廊,只为一个小小的相遇。
连如此宏大的觉醒之域,都不过是他身为强大魔法师一个消遣用的作品罢了。
而面前这个男人……
帕玛尔客观地,不带任何私心地评价。这男人,不仅落魄得难以维持正常生活了,而且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他已经一动不动,盯着帘幕紧闭的窗子好久了。
关上的窗户,有什么好看的?
帕玛尔试探着,拽了拽谢尔顿的衣服。
“……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谢尔顿转过头,看向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
孩子的眼睛很大,里面居然是……不自觉的,崇拜的神色。
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谢尔顿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的衣袍也就这样被帕玛尔扯开了一点。
空荡荡的长袍下面,是两条干瘪的裤管。
谢尔顿……他,他的腿呢?
帕玛尔几乎立时松开了手,不知所措极了。
“……滚。”
声音拉碴得像老破的风箱,男人神色冷漠,伸手将长袍重新盖在腿上。
小女孩害怕地向后缩去,脑袋消失在了椅子高大的扶手旁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谢尔顿不甚在意地转过头,继续呆。
纳纳睁开困顿的眼,疑惑地环视了一周,随后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灰尘,在空气里静默地舞着,粘在谢尔顿怔怔张着的,蓝色的眼瞳上。
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手边的袍子又被扯了下。
谢尔顿缓慢地,迟钝地,眨了眨眼。
扶手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杯水。
他后知后觉,舔了舔开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