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脚步声到帐帘前突然停下了,然后传来悉悉索索声,像是有人在铺什么东西,过了会儿,又安静了。外面安静了,席停云的心却烦躁起来。等待的时间最是折磨人。席停云静静地躺在帐篷里,尽量不去想外面的情景。……霍决躺在地上。侍卫们惊疑又隐晦地望着帐篷。……一手掀开帐帘,席停云半蹲着看霍决。霍决躺在一张毯子上,头枕着胳膊,茫然地望着星空,直到席停云出现在身边才侧头。&ldo;王爷,你进来睡。&rdo;他道。霍决没有动,&ldo;你呢?&rdo;&ldo;我睡这里。&rdo;席停云指的是他身下的那张毯子。霍决静静地看着他。席停云道:&ldo;王爷千金之躯,请为南疆保重。&rdo;霍决慢吞吞道:&ldo;帐篷不算太小。&rdo;席停云道:&ldo;容纳王爷一人刚好。&rdo;&ldo;我心情不好。&rdo;&ldo;是。&rdo;&ldo;别惹我生气。&rdo;他话中带着淡淡的疲倦。席停云道:&ldo;不敢。&rdo;&ldo;别惹我生气。&rdo;比适才的口气更软。&ldo;……当真不敢。&rdo;&ldo;睡吧。&rdo;席停云仍不想放弃劝说,但霍决一转身,直接结束了这场谈话。这一夜至少有两个人睡得不太好‐‐席停云、那飞龙。这一夜至少有一个人睡得相当好‐‐赦僙。这一夜,还有一个人看不出睡得究竟好还是不好‐‐霍决的精神虽然还不错,可是脸上却被叮了一个大包。大包之明显让赦僙一看就大呼小叫,&ldo;这只蚊子竟然敢以下犯上冒犯王爷,我一定会把它揪出来就地正法,不,是满门抄斩。&rdo;霍决道:&ldo;已经斩了。&rdo;&ldo;尸体在哪里?&rdo;霍决随手一指。赦僙怒气冲冲地跑去,&ldo;我要把它五马分尸!&rdo;席停云拿出一个瓶子给霍决,&ldo;抹在脸上,很快会消肿。&rdo;霍决伸手接瓶,顺势握住席停云的手。席停云微震,却没有抽手,而是任由他握着。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ldo;王爷,幸不辱命!&rdo;赦僙大咧咧地跑回来。席停云突然笑了,&ldo;王爷放心,此药绝不会毁了王爷的花容月貌。&rdo;霍决手指一动,将药瓶子从他手中抽走。赦僙不明就里,笑道:&ldo;可不是,王爷可是南疆第一美男子,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以一睹王爷的风采为幸事。可惜啊,天下能入王爷眼的就一个画姬,却跟着武女子跑了。&rdo;他一顿,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去看霍决的脸色。霍决漠然道:&ldo;画姬虽美,却非独一无二。&rdo;赦僙以为他看开了,哈哈笑道:&ldo;是啊是啊。有席总管在,天下间谁敢说自己的容貌独一无二。&rdo;他指的当然是席停云的易容术。霍决却因他的话而缓了脸色,&ldo;不错。&rdo;赦僙因他赞同自己的观点而大为开怀。席停云见他们两人聊起来,默默退开了几步,却听身后有个声音笑了笑。他一向对声音敏感,不必回头也知道声音来自于那飞龙,不禁转头。那飞龙见他看向自己,立刻道:&ldo;不知道席大人的药还有没有?&rdo;席停云低头看着他,道:&ldo;将死之人,无药可救。&rdo;那飞龙被他噎得差点吐血。看他也算是个人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既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改邪归正,一心一意地想着怎么逃出去,一丝机会都不肯放过。所以郁闷只是刹那,他很快又重新抖擞起了精神。刚刚席停云和霍决无声地对峙没有让赦僙瞧见,却落入他的眼中。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如何不动这种暗潮汹涌的缘由,对席停云这条路绝望的心立刻死灰复燃。&ldo;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有两句话赠与席大人,不知你愿不愿意屈驾一听?&rdo;席停云想了想,蹲下来。那飞龙道:&ldo;南疆王一下子嗣单薄,你可知为何?&rdo;席停云道:&ldo;我对医学之道一窍不通。&rdo;&ldo;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历代南疆王中有不少位与南疆六部联姻,他们靠联姻拉拢六部势力又忌惮六部势力,怕诞下与六部血脉相连的子嗣之后,王府会被六部渗透颠覆,因此他们刻意压制子嗣的数量。每一代至多两名。呵呵,可是他们聪明六部也不笨,若只有一个两个如此也就罢了,顶多算六部嫁过去的女儿没有这个福气,可是这么多年了,代代如此,难道还不能叫人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吗?&rdo;席停云道:&ldo;这与我何干?&rdo;&ldo;没什么,我只是想说,霍决王爷虽然年轻有为,可根基未稳。莫看他现下不近女色,可到了年纪,怕也要步他祖辈后尘,巩固王府在南疆的地位,之后再找个清白人家的女子生儿育女,坐享齐人之福。嘿嘿。霍家人最懂得讨情人欢心,连甜言蜜语都不用说,只要勾勾手指,自有人送上门。何况霍决这样的容貌,到时候,六部女儿就算明知是陷阱,只怕也会跳得义无反顾。&rdo;席停云道:&ldo;我还是不懂与我何干。&rdo;那飞龙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ldo;没什么,就怕席总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遭了霍决的辣手。&rdo;席停云道:&ldo;那首领多虑了。席某没有那首领这么好的福气,家中有老有小,有牵有挂。&rdo;那飞龙脸色微变,干巴巴道:&ldo;我是闲着无聊,随口说说,席大人若是觉得不堪入耳,便当没听过。&rdo;&ldo;你小子又再说什么坏话泼什么脏水?&rdo;赦僙嗓门之大,堪比雷公,平常人猝不及防地听了都会心头一震,更何况本就心虚的那飞龙?仰头看着席停云,生怕他把自己刚才的话抖搂出来。席停云似乎真的忘了他们之前说的话,问道:&ldo;几时启程?&rdo;&ldo;我就是过来请你上马的。&rdo;赦僙说着,不忘向那飞龙投去警告的一眼。这一眼让那飞龙领悟到一件事。赦僙这边瞅着是没门儿,倒是席停云那里再搬弄搬弄,指不定有戏。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夜宿城镇,倒是没再用过那两顶帐篷。霍决的脸外敷了几日,包倒真的隐了下去。那飞龙没有药物辅助,包挂了好几日,直到回到家中,还带着淡淡的痕迹。不过那飞龙显然没工夫关注这样的小事。他此刻满心念叨的都是四个字‐‐逃之夭夭。可惜,他的念叨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且不说自从那次之后,他完全找不到与席停云单独相处的机会,连侍卫对自己的管束都变得严苛起来,解手都四个以上的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盯着,害的他差点憋了两天的尿,幸好他脸皮厚,到第三天适应了。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他更担忧和失望的事。其实他之所以提出两个要求,是笃信那个人会来救他。他以为自己手上到底握着那个人的把柄,对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在霍决手中。所以他拖延时间给对方下手的机会,营救也好,刺杀也好,至少要有个声响,但眼下的平静却给了他极大的讽刺。难道那人自信到即使霍决知道一切也无所谓?若是如此,他将不得不改变战略了。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成,大家晚安!。(o)~惊弓之鸟(三)席停云是亲耳听过那飞龙哭穷的,可真正看到那飞龙的住宅才知道他哭得好没道理。若事实真如他所言,那么该哭的是他治下的百姓才是。那飞龙倒不知道席停云对他的印象又差了几分,此时正一脸激动地抱着娇妻爱子,不断出声抚慰。他妻子样貌一般,胜在肤色白皙,吹弹可破。席停云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似乎注意到他的打量,那夫人侧头望来,眼神带着三分天真七分好奇,娇憨之态甚惹人怜。席停云暗道:怪不得这样的容貌竟得那飞龙的青睐,果然有过人之处。他正想着,视线却突然被人阻断。霍决挡在他面前,对着那飞龙的后脑勺,冷冷道:&ldo;第一个心愿达成。&rdo;那飞龙浑身一震,连忙道:&ldo;我还未打点好内人和犬子的将来。&rdo;霍决道:&ldo;找个可靠的人让她改嫁了吧。&rdo;……要是那飞龙神功盖世,能一巴掌抽死霍决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如此做。可惜,他不能。因此他连白他一眼都得小心翼翼。那夫人紧张道:&ldo;夫君,为何要打点我们的将来?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我?&rdo;那飞龙苦笑道:&ldo;没什么,只是……王爷叫我去办一件事,很是危险,可能会……&rdo;他低下头,无限眷恋地看着妻子焦急的面容,微微叹息。那夫人顿时急了,扑到霍决面前道:&ldo;王爷!&rdo;她的手还未碰到霍决的衣袂,就被无情拂开。霍决面色越发冷,&ldo;自作孽,不可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