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盆里的火苗忽地蹿起,纸扎的鹦鹉被烈火吞噬,时雍看一眼,自顾自地笑。
“那一年,阿娘刚认识你阿爹,带着大黑去无乩馆……”
苌言歪着头,认真地听着。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
数年光阴,却像经历了三生三世,一帧一帧的画面,看似不经易,却早已铭刻在记忆里。
“阿娘啊,你哭哭了?”
雪落下,仿佛有狗吠的声音。
黑煞墓前的人,静止成了一幅画。
……
来年阳春三月,北狄大妃陈红玉携幼子回娘家,带来的礼品如同她出嫁那日,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护送的侍卫更是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引来京中百姓驻足观看。
这是两国关系回暖的消息。
由乌尔格引发的战事,终是平息了。
接到京中消息那天,时雍和赵胤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天寿山皇陵祭祖上坟。
待到清明祭祖后,他们一家便要返回锦城府了。这一走,再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下山的时候,二人顺便去了井庐,准备接上宝音和陈岚,一道回京小聚几日。
井庐仍是那般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时雍和赵胤到达的时候,刚过晌午,太阳照在头顶,暖烘烘的,令人昏昏欲睡。素玉说陈岚和宝音都在午睡,让他二人稍事休息。
午睡是两位公主的习惯,时雍笑着应了,带两个孩子进去。
素玉仍是将他们安排在西厢房。
时雍也喜欢这里,因为厢房外面有一块菜地,这个季节恰是蔬菜茂盛生长的时候,菜地里绿油油一片,间或夹杂些野花,好不怡人。
赵胤带两个孩子回房歇息,时雍睡不着,一个人步行出来,在菜园里慢慢走动……
周围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时雍望着高远的天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慢慢双手合十。
没有人知道她祈祷什么,但见她脸上宁静平和。
咚!
一道破空声呼啸而来,夹着泥沙,砸在时雍的肩膀上。
时雍心下一凛,猛地睁开眼睛看过去。
阳光很烈,那白衣公子身量颀长挺拔,斜斜地坐在对面的房顶上,手里拿了一根竹笛,房檐上还有他放置的一壶美酒。许是看到时雍觉得新鲜,白衣公子歪着头,如同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吐舌头坏笑。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的禁地中行走?”
时雍看着他默不作声。
白马扶舟是在她苏醒的次日醒来的。不幸的是,他不仅忘记了前尘往事,心智也褪化成了几岁稚子的模样。
太医说能醒来就是天不肯收,如今的白马扶舟,“痴癫纯质,乃心恙也。”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白马扶舟成了一个半痴半傻的“纯质”
孩童。
几个月过去,他身上不见邪君的迹象,且一身的武艺全然忘记,医药毒物更是一窍不通。
时雍想,可能当真是大黑那一口黑狗血的缘故,破了这个劫。
这一次到底没有那般轮回,邪君没有跟过来,也没有实现他“不死不灭,天下大同”
的宏图伟业。
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傻子白马扶舟。
屋檐下,有一个木梯。
白马扶舟便是从那里爬上去的。
以前的他,身轻如燕,如履平地,如今当今像个顽皮的孩童了——
时雍慢慢地走过去,抬头望他,“你为何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