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
裴渡冷笑了一声,“我觉得爹说得对。那帮太监没良心,咱们不能让沙兵饿死,总比让赤部毛子打进来好,我们就该直接去储司抢粮!”
“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沈遇提高音量,在风中显得嗓音清亮,“裴四哥初心是好的,可储司是归宫里管的,你这是要造圣上的反啊。”
沈遇听见了,裴渡撩开了帘子,带着他惯有的厌烦:“我们裴家私事,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遇没有转头,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沙兵莫不成也成了裴家的私兵?”
“沈宴清!”
裴渡被他话堵着了,琴在沈遇身后发出‘铮——’的剧响。
“沈小哥指点的是。”
郑芳绪策马出现,她蹙眉直视着沈遇,却是像是对裴渡说的话:“老四确实说错话了,沙兵可以是圣上的,也可以是大今朝的,唯独不能是我们裴家的。”
她心里说不上感激,只是对这位沈家哥的忌惮又多了分。
沈遇垂了眸,便不再言语了。
阴云蔽日,劲风吹沙,平云野又被冻了起来。裴渡掸开身上的雪,推搡了把慢吞吞下车的沈遇,害得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但肇事者却头也不回地掀袍而去。
沈遇没有计较,看向马车内落下的琴。
各安其事,北苑那头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沈家哥已经开始教授裴五弹琴了。裴渡卧靠在正厅侧椅,紫檀木的搁盏桌几被他用来垫了脚,他一手持着小厮上来的热茶暖身却没说话。
“马上就要过年了,营里还是好几月不见荤腥,把家里去年的熏肉拿着分发下去,咱们也好对下头的兵们有个解释不是?”
郑芳绪一边出谋划策,一边替奔劳的裴铭解着黑大氅。“成,就按你说的办。”
裴铭没见着黄崇禧,在巡抚衙门碰了一鼻子灰,看儿子懒散的的姿态更没好脾气,喝道:“脚放下去!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我看以后哪个沙兵服你这副浑样!”
“爹……”
裴渡脚放了下去,懒懒地开口唤了一声。
“我们今日在夏先生府里见着海阁老了。”
他语气骤然一沉。
裴铭目光看过去,郑芳绪却淡然地问了句:“他来做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沙兵的事,这么多年咱们上书的折子都递不上去,他良心发作要来当我们塞北的好人?”
裴渡说:“不知道,像是为了沈家哥的事,夏老留了他们三单独聊了好久。”
“还说是为了雁柳而来,走之前我们还见着锦衣卫了。”
这句话如惊石入海,心思缜密的郑芳绪一下抓住了重点,问:“是谁?”
“不认识,听阁老说姓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