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康坐正了身子,有些犹疑,问:“沈家被抄,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朱监给了父亲文牒,母亲在父亲尸身上衣襟中寻到的。”
沈遇沉思三分,还是掏出了文牒,却不料夏康见之如临大敌。
“朱福海?”
夏康反应激烈,他颤颤巍巍着下床,接过了沈遇手中的文牒细细端详。良久,他叹道:“真是,还是来自司礼监文牒,背后还有卢高的亲笔题字。阉人之中,也就朱福海为人正派,你父亲又于他有救命之恩,若是他开口求他的干爹卢高保你一命倒也不意外……可卢高乃掌印大监,为人谨慎圆滑,你父亲于他又无交际,竟也不怕圣上就此问责,难道这你父亲之死真的另有隐情?”
“先生也觉得我父亲死得蹊跷?”
沈遇激动起来,“是啊,大旱一事本是天意,圣上召见了钦天监几位官员,为何偏偏独我父亲一人获了罪,真是钦天监六品小官的命微不足道,还是背后有人撺掇只我父亲被当了顶罪羊?”
“宴清!慎言!”
夏康厉喝,把沈遇拉回了现实。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夏康将文牒还给他,“文牒你收好,就不要再追问下去了,你好生藏着不要让旁人看去,就当是自己捡回了一条命罢。”
“我不甘心,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遇凝声。
“你不甘心什么?”
夏康有些好笑地看向他。
沈遇眼眶泛红,捏着行令,声音嘶哑:“若真是圣上的意思,他又为何默许林党灭我沈氏一脉?就连我们在兰陵的亲眷也……多多少少受到了牵连。”
兰许也是哽咽,“他们都不肯收留公子,我们实在是退无可退了。”
“圣意难测,我即便曾身居首辅之职,也时常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啊。”
夏康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他那好学生海仪,出任户部侍郎短短三年便入了内阁,还得到了圣上的提拔赏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我要返庸都,废海仪灭林党,替父正名,还沈家公道。”
沈遇无声攥拳,而后又重重地松开。
夏康愣了愣,却没有嘲笑,只道:“你小子口气不小。”
沈遇酝酿片刻,眼眶已褪去泛红,似乎方才苦大仇深的人不是他,苦笑道:“先生,兰陵覆灭,沈遇现下是无处可去,不知您可否…替我介绍一所容身之处?”
夏康了然,但没有戳穿他,轻摇了摇头,道:“我这里护不住你小子了——”
沈遇心里一沉,又听得夏康继续道:“塞北虽苦寒,好在有三大家,他们有功勋在身,即便是圣上也要敬他们三分。当年国子监祭酒,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先生替你写上一封举荐信,去给他们的哥儿姐儿教书吧。以三大家的财力,必不会亏待了你,届时你也好再作打算。”
沈遇点头,连日奔逃,终有了着落。他忍住泪意,受过夏康轻抚他的脑袋。
得了文书,沈遇拜谢过夏老正要走。刚行至门口,还没伸手推门,门被谁一脚给踢开,直冲冲地撞到了鼻梁上,砸得他吃痛站立不稳后退,感受到一阵热流从鼻孔流下。
“谁啊这是,堵门口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