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文舟欢喜过后,脸上逐渐流露出几分忧色,低声道,“义父,您怎么来了?”
“为父若是再不来,难不成等着来日亲手为你收尸么?”
青年轻掀眼皮,冷漠地看了宿文舟一眼,只是往那一站,身上散出的森然气息让人为之神情一凛,混沌有力的嗓音极具有穿透里,宛如化作了实质一般,在茫茫夜色中穿梭。
正鬼鬼祟祟打量对方的李锦绣骤觉耳膜生疼,寒风似锋利的剑刃呼啸着往耳朵里倒灌而来,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凝聚灵力抵御,很快方才那种逼人的气势就被无形的结界斩断。
江寒溯垂眸扫了一眼,刚好李锦绣福至心灵般仰头望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那双翡翠般清透的眼眸,此刻如同往常一般清透明净,温柔平静。
深夜山林中寒风呼啸,头顶乌云遮月,四周黑沉沉的,只有残余的灵力和剑气汇聚成漫天华光,清晖般照在江寒溯的身上,更显得身形清瘦如竹,悲悯斯文,镶金边的雪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锦绣不由自主屏息凝气起来,生怕自己一口气,就会打破师徒二人难得的亲密。
在师尊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情不自禁凑了过去,怯生的孩童一般,躲藏在了师尊身后,还抓住了师尊的衣袖,抓得很紧很紧,满脸的信赖和依恋。
旋即他就看见师尊笑了,一瞬间似冰雪消融,春花绽放,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敛容,淡淡吐了句:“莫怕,有师尊在。”
“嗯嗯!”
李锦绣大力点头,依旧仰头眼巴巴瞅着师尊,浑然忘了眼前还有两个人。
师尊的神情依旧淡然,哪怕面对着修真界恶名昭彰的大魔头,也没有任何一丝浮躁嫌恶之色,平淡到似乎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此刻眼眸中映着的,完完全全只有李锦绣。
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欢喜,跟突如其来的烟雾一般,慢慢在心底氤氲开了,师尊眼里有他,就只有他,根本没有看别人,哪怕一眼,可是很快,李锦绣又想起自己是徒,江寒溯是师,在人前这么拉拉扯扯,实在不合礼数,赶紧把手松开了。
还掩耳盗铃一般,抬袖狠狠擦了擦嘴唇,直到唇瓣火辣辣的一片,疼痛席卷上了大脑,李锦绣才悻悻然地放下了手,嘴唇已经红到几乎快要往外渗血了。
江寒溯将他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眸色里翻涌出几分萧索,怎么,嫌师尊脏么?
就这么厌恶师尊的亲吻,迫不及待地擦嘴,生怕师尊的气息残留在唇上?
可是晚了。
江寒溯慢慢移开目光,不仅是唇,小徒儿身上哪一个角落,他没碰过?
现在才知道擦,未免太迟了些。
“江宗主,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光彩照人,风姿绰约。”
青年大致在义子身上扫了几眼,见没什么大碍,这才转过头来,遥遥注视着江寒溯,眼眸里闪烁着诡异的血色,宛如嗜血的猛兽,正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自己觊觎许久的猎物,话锋一转,又道,“不知江宗主为何对我儿痛下杀手?”
说此话时,冷冽目光已经落到了江寒溯身旁站着的少年身上,虽不知此人来历,但模样瞧着清俊至极,面容白净,五官精致,尤其一双眼睛还是比较罕见的鸳鸯眼,哪怕在昏沉的夜色中,也犹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倒是漂亮得很抓人眼球。
让人一眼扫过去,就难免在其脸上逗留片刻。
饶是他见惯了美人,也觉得此人俊秀得有些过了头。怪不得自家义子,曾为昔日的李锦绣要死要活的,如今倒是一改脾性了,对此人穷追猛打,还兴师动众将人掳走,委实有几分姿色。
不愧是他的义子,看男人的眼光就是远常人。
大魔头在打量李锦绣的同时,李锦绣也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眼神毫不避讳,从大魔头的脚扫到了头,又从头扫到了脚,越看越觉得此人身材真是结实又健壮啊,身材好到没话讲,这要是被流火瞧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流哈喇子。
小舟弟弟今年也及冠了,是个大人了,可往此人身边一站,竟只到人胸口,明明骨肉匀称,身段极佳,可这么一比较就显得细胳膊细腿的,跟没育好的孩子一样。
不过别说,还真别说,大魔头跟小舟弟弟站在一块儿,还真隐隐有几分父子相。
大魔头眸色沉沉,见这个年轻人竟是半点都不害怕他,倒是起了点兴趣。要知道以往的年轻人,哪怕只是听见大魔头时烨的名讳,都会吓到面无人色。
谁人不知御尸宗宗主时烨阴鸷狠辣,手段残忍,在修真界恶名昭彰,还睚眦必报,但凡招惹到御尸宗的人,就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轻则重伤残废至身死道消,重则满门被灭,鸡犬不留。
沧山派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唯一的遗孤裘云音,至今为止还在被御尸宗追杀,不将她以及和她有关的所有人赶尽杀绝,誓不罢休,凭她拜了什么师门,嫁了什么夫家,御尸宗依旧我行我素,谁的情面都不讲。
御尸宗乃修真界有名的四大邪宗之,座下门徒三万余,不说各个都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但也大多是亡命之徒,狠起来六亲不认,丧心病狂,人手沾着几条人命。
更何况御尸宗擅长御尸,在这个修真界,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只要有人死,那就有尸可御,尸体又不会疼不会流血,简直就是行走的傀儡,不仅能御尸,哪怕是活人都能御,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世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蝼蚁般的人。
因此,只要有御尸宗的人出没的地方,往往都教人闻风丧胆。
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一点不怕他,看来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江寒溯无视此人眼里的觊觎之色,将李锦绣往身后一护,再一抬眸时,神情变得十分冷肃:“你不如先问问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