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动了,殷禾觉得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提不起来了。
怨灵围在他们周围,一个个瞪着硕大的鬼眼在周围窥伺着他们,似乎也知道这样一直埋头冲锋毫无意义,攻势减缓却一直在等着两人筋疲力尽之时一拥而上。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几乎是瞬间,怨灵们纷纷扑了上来,殷禾提剑的手沉地像是压了千斤巨石。
正在此刻,一道剑光破开怨灵包围的中心,剑影重重,如山呼海啸,雷击长空,只是一个瞬间,漫天金色的剑光如风如骤,摧枯拉朽一般破空而来。
接触到剑影的一瞬间,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怨灵连挣扎的嘶喊都没发出一声,便通通化为了粉尘。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那剑影的主人。
那人持剑而立,和在场的众人不同,雪白的衣袍上没有沾上半点尘垢和血污,乌浓的长睫漫不经心地低垂着,姿态从容,仿佛此地不是危险重重的幽冥海,而是在闲适地泛舟赏春。
“羽山的人终于来了。”
宋帆在她身后喘了口气,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不远处有药宗的人作为支援赶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谢迟……”
殷禾口中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浑身上下不住地打着颤,浑身力气完全耗尽了,此刻只是站着,都有些头晕目眩。
谢迟的视线在殷禾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默不作声地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殷禾的视线扫过他身后,果然,这次羽山也来了不少人,除了一行弟子门人,谢若望、谢朝,还有……沁宁。
此刻松了一口气的各门派都上前来围着谢若望着手开始重新封印幽冥海,殷禾的视线被众人隔绝开来,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那个最为陌生的时候。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身上没有力气,可又□□地没像其他人一样一头晕过去,此刻已经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
她有些出神地盯着地面,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没想,只是因为过度疲惫而一直在发呆。
直到身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殷禾抬眼,见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谢朝笑了一声,问她:“怎么?见到我很意外?”
殷禾将头埋进膝盖里,声音有些发闷:“……不意外。”
说句实话,她压根没想到谢朝能过来跟她打招呼,在众人眼中,羽山的人都是神族后裔,承继了三足金乌之力,是高不可攀的。
若不是这次幽冥海动荡,他们也无缘跟羽山的人有所交集。
因此当谢朝坐在殷禾身边时,周围的视线一瞬间便聚了过来,这人一旦闲了下来,便生了不少看热闹的心思。
“她一个云清宗的小修,如何能认识羽山的大公子。”
不远处华虚山的一名女修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连声音都刻意扬了起来,似乎就是要让人听见似的。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靠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狐媚手段呢。”
那几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揶揄和鄙夷,脸上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殷禾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但她向来都懒得理这些闲言碎语,她不想把情绪浪费在和自己无关的人身上,因此也只是一直抱着膝盖未曾理会。
倒是谢朝一句句听了进去,嘴角的弧度压平了,朝着那几人瞥了一眼,声音带了一丝冷意:“与其在这里嚼人舌根,不如几位看看刚才杀了多少怨灵,我方才远远瞧见殷姑娘和其师兄并肩奋战,丝毫不曾退缩。”
他顿了顿,向来温柔带笑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而你们呢,龟缩于阵中,享受了他人的保护,别人在以命相博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番话说出来,几人眼神闪烁着对视了几眼,一时间脸上青红交加,讪笑着便走远了。
殷禾托着腮望着谢朝,发现他生起气来的样子十分有趣,像只炸了毛的兔子。
“多谢谢公子为我出头啦。”
殷禾眉眼弯弯,又道:“还以为你怎么都不会生气呢。”
谢朝失笑,摇头道:“在殷姑娘眼中,我莫不是个假人,没有七情六欲的?”
殷禾也笑:“是我想岔了,不过你怎么没有去帮忙布阵?”
说到这,谢朝脸上的笑容添了几分失落:“我没有承袭三足金乌之力,羽山……有谢迟和父亲在就够了。”
不过是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又轻松起来,冲着殷禾眨眨眼道:“幸好有他们顶着,我可以乐得悠闲自在。”
殷禾低头扫了一眼谢朝身上穿着的云纹白袍,腰间坠了枚碧青色的玉佩,像是她曾在凡界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模样秀美,风流恣意。
她无意评价别人,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便起身打算和谢朝告别,谁知刚一起身腿上便一麻,这一蹲一起的让殷禾眼前忽然黑了一瞬,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向着前方栽了下去。
谁知迎接她的并不是一嘴沙子,她的腰间一紧,便被一双手牢牢扣住拉进了怀里,殷禾像溺水的人抓住眼前的浮木一样攥住了那人的衣襟。
等待眼前那阵黑完全散去以后,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殷禾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躺在谢朝的怀里,原本规整严密的衣襟被自己扯的微微散开,能看到其中露出一截莹白凸起的锁骨。
“兄长。”
谢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喊了一声。
殷禾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心虚,她放开了谢朝的手,还低声道了声谢谢。
谢朝慢慢理了理衣襟,嘴角挂着笑,轻声问他:“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