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迟倒茶的动作突然一顿,他抬起脸来,目光在殷禾略显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怎么?殷姑娘重伤初愈,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了?”
“看来果然伤的不重,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嘴真是够硬的,难道承认担心她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殷禾就着云月的搀扶下了床,恢复记忆以后,她有种茫然的,不真实的感觉。她缓缓在桌边落座,也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抬眼望向那个坐在身侧的人:“谢迟,你真的变了很多。”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从幽冥海中活了下来,也不知道她为何又作为一个凡界的人活到如今,更不知道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到底和前世的那些记忆有什么关系。
而唯一提醒着她那些曾经真实存在的,就是眼前的谢迟。
谢迟莹白的指尖把玩着茶杯,问她:“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起码不像现在这样,以前的你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那时候的他,还有着一颗赤诚滚烫的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口不一。
谢迟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的声响,一道礼貌而清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殷姑娘,我是云起城的段青山,可否一见?”
殷禾不明所以,朝着云月看了一眼,云月附在殷禾耳边轻声道:“段青山就是云起城的城主啊,之前在千金阁出现的月沉,你忘记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巧他们失去了顾闻舟的线索,既然顾闻舟的剑在他手里出现,那段青山肯定知道些什么。
殷禾起身将房门打开:“请。”
那人踏进房门,其貌不扬,身材魁梧,带着几分市井气,扔在人堆里都不一定找得到。
云起城城主段青山,一代铸剑宗师,原以为会是个更加有神秘感的高人,看起来却意外得平易近人。
段青山的皮肤并不白皙,能看出他常年铸铁所锻造出的肌肉线条,他冲着殷禾微微一笑:“有魔族在云起城闹事,段某居然毫无所知,是段某之过。”
谢迟在一旁凉凉道:“既然知道是你的过错,还不把上好的灵药交出来弥补我们的损失。”
殷禾:“……”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殷禾扶额长叹,她真想知道,泛雪这么多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要吃,要住,还要拿。
谢迟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理所应当。
不过很快,殷禾便知道谢迟这底气从何而来了。
没想到段青山却顺着谢迟的话道:“不错,少主说的正是,此事是我不对。”
这语气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呢。殷禾反问一声:“少主?”
段青山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羽山曾于我有恩,我修为不高,唯有这一手铸剑的手艺还算不错,常常被心有不轨之人盯上,因此多年来都受羽山的庇护,我自算是羽山的半个门人,才能在云起城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话毕,他语气中又添了几分感激,朝着殷禾、谢迟以及云月三人行了一礼:“此次还多亏了三位挺身而出,才让云起城不至于遭逢大难。”
若不是云起城这一遭,殷禾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记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她问道:“段城主,可否向你打听一个人?”
“姑娘请讲。”
殷禾想了一下,将顾闻舟失踪以及在千金阁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却不想段青山道:“大约一个月前,我的确见过他,给我的时候月沉已经是一把断剑了,于是我重铸了月沉,待到取剑的日子,却不见他人来,只托人送了封信给我,让我把剑委托给千金阁售卖。”
云月一听,便觉得不对劲,顾闻舟向来剑不离身,如此舍剑便如同自断双臂,她急道:“为何?”
段青山笑了笑:“小姑娘,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殷禾下意识道:“听闻前辈已经多年未曾帮人铸剑,怎会突然出山为顾师兄断剑重塑呢?”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质问,多少有些让人感到不快。
段青山却不以为意,纵横云起城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只是被人当面如此质问倒是头一次,他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没成想帮忙还帮出岔子了,我本来就与闻舟的父亲有些交情,也算是老朋友了,能帮上忙,我自然不会推脱。”
就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无奈的包容,殷禾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几分无礼,抿了抿唇道:“抱歉。”
殷禾的伤还没好全,几人便在城主府住下,顺便也看看还能不能继续打听到更多关于顾闻舟的消息。
这天晚上,殷禾憋在屋中好久没出门,实在有些无聊了,云月将她看得紧,这样也不许,那样也不许,着实痛苦。
好不容易逮着云月不见的空隙从城主府里溜了出来,一猛子就扎进了人来人往的街市。虽然已经入了夜,但云起城的晚上却依然是热闹的。
“老板,把你们这客栈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份。”
这几日的饭食恨不得连荤腥都看不见,殷禾在街市上闻见酒楼里飘出来的饭香味,直接就挪不动脚了。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全部上桌,殷禾深吸一口气,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这间酒楼装修倒是雅致,楼下是散座,二楼都是扇扇雕花屏风隔出来的雅间,殷禾用筷子叉了个鸡腿到碗里埋头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