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这个问题可以回答:“还没有。”
“那就瞒着,等十天后再告诉母后。”
顾山秋嗓音因为多年甚少说话,低哑粗粝,但却依旧不减半分威慑,“父皇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暗卫摇头:“并无看法。”
这四个字无异于是告诉顾山秋,他的父皇,那个坐在九五至尊位置上的男人觉得七弟所作所为都可以静观其变,放任其发展,就像父皇放任老三和老四之间越演愈烈的斗争一样,全部都是为了选一个最合适的继承人!
在父亲心中,完美的继承人不可以软弱,必须自己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需要独当一面,需要万事以天下先,以江山先,个人问题都不该成为问题,所以父皇对他大概是失望透顶,就像他对智茼失望透顶一样。
他的父皇是在惩罚他,告诉他,他的软弱,让他的兄弟们自相残杀,让母后最疼爱的小弟也卷入朝臣们的党争之中,同时也告诉他,小弟比他强,心里装着的是无数百姓,而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蜗居一隅,是导致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顾山秋无法想象,小七若是死在这场好心又愚蠢的自我奉献里,老三和老四该会如何将战争升级。
三弟,顾山秋是了解的,三弟生性冲动,嫉恶如仇,如今又在战场上历练了快十年,在战场上说一不二的三弟定然不会喜欢回来后被老四处处掣肘的感觉。
老四这几年很有些厚积薄发的狠劲儿,在朝中不少人都是老四的人,老四有许多惠民的东西,压在手里多年,等的就是战争结束拿出来,专门用来挤压老三手里的兵权!
顾山秋倘若有良心,现在在就该站出来主持大局,在一切变成最坏情况的时候压制住弟弟们的自相残杀。
可是好像晚了。
他现在对自己还有几斤几两太清楚了,他还有斤两吗?
现在连智茼都不会听他的话了啊……
都是他的错。
皇极殿内一片沉寂,坤宁宫里的皇后则当真还对小儿子的事情一无所知,正和亲近的宫女一块儿讨论哪家的姑娘比较合眼缘,要挑个比娇儿大三岁的女子,知冷知热的,以后才好在她百年后照顾小七呢。
正挑着,看见了一个英气十足的姑娘画像,名字取得好听,叫屈惊鸿,只是年纪比小七大了可不止三岁,看着就是个讨喜的样子,多子多孙之相来着。
这些年皮肤都被小儿子养白了细腻些的皇后娘娘简直挑花了眼,哪个都觉得好看,但又好像都还差点儿什么,要许给自己的宝贝小七,又觉得还是太早。
可太子现在都十六岁了,纵使不成亲,也得定亲了吧?连梦遗都没有的小七,兴许成亲了,就知道想女人了,能够愿意被教房事的丫头们碰一碰,不然就算是太医说小七身体虽虚弱,但大体健康,没有子嗣方面的问题,皇后也发愁。
“哟,怎么郭瑞文家的丫头画像也夹在这里面?”
皇后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说了只要年纪大些的,福子家那个妾生的丫头比小七小五个年岁呢,真是不知所谓。”
皇后顾杨氏可太清楚自己妹妹郭杨氏心里盘算着什么,可其他儿子的婚事她不管,小七的婚事顾杨氏可不敢马虎半点儿,小七那孩子命苦,当爹的狠心,让原本能够一辈子吃吃喝喝就快快乐乐玩儿过去的小七做那压不住的位置,害的小七总觉得对不住老大,又无缘无故被世家讨厌。
好在孩儿他爹答应她,小七做太子只是暂时的,那么小七娶媳妇儿就不必考虑身份地位什么的,只需要能够和小七互相喜欢,能照顾小七的就行,顾杨氏反正不挑,只想等着抱抱小七狗儿的宝宝。
想来小七的孩子,也应当是和她的小七一样,从小就乖巧懂事,可人疼的。
皇后娘娘甚至想着小七大婚那天,自己肯定是要哭的,毕竟小七哭着非要挨着她睡的时候,明明好像还是昨天,怎么一转眼,小七就十六了?是个模样顶顶好的孩子,就是太害羞了,不过是被教房事的姑姑夜袭了一回,就害羞地不敢来见她。
顾杨氏想到这里,捂唇轻笑,顺便将所有比小七大的姑娘的画像都留了下来,准备下回逗逗小七狗儿,让小七自己看哪个喜欢。
宫中的流言蜚语传不到皇后的耳朵里,但宫外义王府却是有一深紫色长袍少年在骤雨中飞快的翻身上马,矫健的身姿伴随着马蹄声瞬间没入雨幕,踩着泥泞的大道,直奔京郊!
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速度如电,马上之人在冰凉的雨幕里声音隔一阵子便叱一声,不多时便抵达目的地,却被守在庄子外面的侍卫一把拦下!
“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马上面部轮廓深刻,蓝瞳如妖火咄咄逼人的少年,居高临下冷声道:“太子连我也要拦吗?”
守卫这才定睛一看,竟发现是同太子殿下形影不离的薄公子!
太子同薄公子情谊非凡,大部分时候,太子都会告诉身边的下人,薄公子可以随便使唤自己的下人,薄公子可以随便进出南三所,薄公子什么都可以代太子做,薄公子的话就是太子的话。
守卫立即放行,黑马便载着主人逼向东院。
某位漂亮的太子殿下此时可还没能想到自己从前对薄兄的所有特例,都会成为砸自己脚的石头。
所以当外面有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的时候,顾宝莛还以为是下人们没有管理好他的马,让马跑出来了,于是头也不抬一下,捻着黑子吃了廖公子三颗白子,还心情怪好的。
直到马蹄声带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停在窗外花园里,早上偷偷从义王府跑掉的太子殿下余光便看见了那个让他微愣僵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