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瘟疫也该减弱消退了,自己终于化解了流寇入京,给直隶北京带来的“十去其半”
的死亡灾难。
出发的时候,吕谋特意单独叫李岩送自己一程。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吕谋认为,虽然自己交友不慎,但李岩还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将就吧,要不还能怎么样呢?
而李岩也知道,这小家伙一定憋着什么坏,要对自己这个损友说。让自己帮助他参谋一下,怎么能做到最坏。
为此,李岩在心底,真正的感动了。被表现出对我的如此信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他要我以死相报的感觉。
骑在马上,看着道路两边,那丰收在望的田畴,吕谋对着李岩感慨:“新政推行,直隶几无闲田,百姓热情高涨。金秋的大丰收,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按照现在大明粮食的平均产量,每亩三石计算,我们承包出去的两千万亩土地,将出产六千万石粮食。今年,整个直隶军民百姓,再无饥馁。为此,江南漕运断绝,我再也不怕啦。”
“你说正事,扯那么远做什么?”
李岩有点不麻烦。那是户部的事,你和我说什么?我兵部还有许多事呢,哪有功夫和你闲聊。
吕谋被噎了一下:“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你说的,一个和属下老谈情怀的上司,不是好领导,有要忽悠下属的嫌疑。我不想误会你。”
吕谋摊手:“你怎么就记住这个了呢。你怎么不知道,按照你们文人的习惯,要说一件事,不能直接切入正题,是要徐徐深入绕弯子,绕到云里雾里。这是谈话的艺术你懂不。”
李岩嗤之以鼻:“东林的臭毛病。”
了吗这才皱眉道:“我之所以话引到江南漕运上,是因为,你看出没看出,这次史可法来京,所显露的江南态势?”
李岩也皱眉点头:“这次江南风潮,南京留守官员,不是不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他们却不思怎么解决,而是派出留守主官,进京弹劾王爷你。那是弹劾你吗?那是向朝廷兴师问罪来了。”
吕谋点点头:“是啊,现在朝廷对江南,已经到了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步了。其实,朝廷对江南,已经接近失控。江南每年上缴的那点钱粮,其实就是江南给朝廷一个买维持现状的钱。”
“南北隔离,局势形成是有历史原因的,不是你我想改就能改变的。”
“是啊,靠撤换几个,派出几个官员,是不能在根本上改变现状的。所以,我们要想大有作为,只能靠我们自己。北方必须要做到自给自足,心中才踏实。”
();() 李岩默默的点头。
“而现在,江南不但出现了南不想管北方事,南不想执行北方策的局面,同时,南方也有着巨大的发展隐患啊。”
“是什么隐患?”
吕谋就搬着手指头道:“第一个,就是江南的土地高度集中,士绅不纳粮。而江南百姓为少缴纳国家原先沉重的赋税,而纷纷投献士绅,为此,天下士绅地主,已经占据天下土地的四成,两亿多亩,这更造成了国家财政巨大的流失,但这个马蜂窝我不敢捅。而只能靠钱同和施行新政,倒逼那些投献士绅门下的有地百姓,再回庶民,但这需要时间。
而当年张献忠虽然流窜到过湖广,江西,南直隶,两广。但都是来去匆匆,烧杀的还不够啊。”
历次的改朝换代,历史记载中,总是三条:官吏腐败,土地高度集中,天灾爆发。
前面两条,是积弊,是干柴堆,后一条的天灾,就是诱因火星。
前面两条,依靠统治阶级是无法解决的,只能靠底层百姓的一场如火如荼的大爆发,才能彻底摧毁重来,从而,再诞生一个健康的,接近公平的王朝。然后这个王朝,继续慢慢的走入那个怪圈死循环。
这就是王朝三百年的宿命论。
叹息一声:“张献忠没有释放出大量的土地。同时,他去的也太早,我的新政没有跟上,所以,即便我重生了大明,最终隐患还是没有解决,早晚还是要再爆发一场动乱的。”
李岩深以为然。现在吕谋这么直白的说出,对士绅地主的憎恨,他已经习以为然了。
其实,两个人,一个出于的是前世被教育的思想基础,李岩是出于反叛者的习性。但两个人又有一个改变这个世界,让耕者有其田的共同理想。
“还有一个,大明开国以来,就是文臣们千防万防的藩镇之祸。为此不惜极力打压武将,至于乱起无良将,将铁血的大明消磨成个软蛋。但现在江淮地区的刘良左,刘泽清,高洁,黄得功四人,虽然无藩镇之名,但已经是实际的藩镇了。这是一种隐患,越早除去越好,以免后患无穷。”
李岩点头:“这还在其次。我已经看出,皇上和你是在直隶万一崩坏下,你们父子是说什么都不南下的。”
吕谋心中冷笑,为稳定直隶,我唱唱高调罢了,这你也当真?
真要是如历史那样,李自成百万大军杀到北京城下,局面再难挽回,我是第一个提桶跑路的。反正,大明有一个崇祯君王死社稷就行了。我也不是真正的老朱家子孙,我没有义务替他尽孝。要不是老天爷拨错了罗盘经,错穿越到大明,为了生存,为了权力,我才懒得管这破事呢。
();() 李岩继续自顾自说着自己的理解:“一旦那样的局面出现,四镇就会为拥立之功而相争。无兵无将的老好人史可法,是控制不住局面的。到时候,江南将自乱,连割据半壁的希望都没有了。”
你对历史狠了解啊:“是啊,那样的局面是灾难的。但正如你说的,但我现在鞭长莫及,只能借住他手,先除了这四人。最少先削弱他们,为我们联通江南,收拾他们减轻点阻力。”
李岩点头:“让李自成去做,现在我们还做不了的事如何?”
吕谋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但我还拿不准,所以我将你叫出来,在没人的地方,好好的商量一下。”
赵虎的声音响在耳边:“王爷,李大人,如此机密事,在这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说,不恰当吧。要不要我们兄弟,保护王爷到那片树林里去商谈阴谋?”
吕谋错愕,看看周围三百护卫一起点头的样子,看看官道上一片车水马龙,吕谋有点冒汗,李岩有点慌乱。
赵虎连忙解释:“王爷和大人谈的什么借刀杀人,什么消除藩镇的话,属下保证一个字都没听到。”
你是不是低头看看,地上的木牌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此地无银?
秋老虎的确热的让人难受,到那个树林里躲避一下,是必要的。
走进树林,护卫们散落四周警戒,赵虎给两人在草地上铺上了一块毯子,两人席地而坐。赵虎挎着腰刀,在四周来回走动侦查。
李岩沉思道:“我刚刚说的,借李自成之刀,解除上面的难题,但我恐李自成不愿意去做。”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李自成处境很尴尬,虽然他建国大顺,也当了皇上。但无论是他们内部,还是社会上的百姓,尤其是他一路而来,投降他的那些大明的官吏,其实内心都不服气他,不承认他。所以,他现在必须打下北京,坐到紫禁城里的那把椅子上,才能收拢人心,凝聚力量。
而一旦南下,那么,他内部就会对他失望,他内部的罗汝才部,郝摇旗部,尤其是高一功的原先老闯王高迎祥部,就可能各行其事。所以,有名正言顺登基的需求,有害怕分崩离析的危险,我想李闯是不敢南下湖广,进而席卷江南的。”
吕谋却笑着摇头:“我的想法却和你有些不一样。我认为,局面逼迫着李自成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