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池,林中湖。
奇异的乳白色浆液,一如既往地将生物吸引到湖边来,再将湖面倒映出的生命,其池底的倒影诱出。
这一次,它打开了三杯内心深处,那极度泛滥却匮乏的深渊巨口,使得湖中心的石雕连同乳白色液体一起流向井口深处。
一同遭殃的,是被其吸引而来的粉色蛙与小蝌蚪,它们也一起被迫向着井的深处坠落。
被吞入井中的它们,陷入了自身的泛滥与匮乏之中。
粉色蛙,全然地成为了一只耳朵。
小蝌蚪,则全然地成为一只眼。
在它们的感知中,这口井犹如一张漆黑无比的嘴,口腔内壁长着参差不齐的牙齿,以及翻滚涌动的舌头,正咀嚼着掉入其中的它们。
不断上下张合的口正不断诅咒着此在,充满恶意的。
突然,壁上长着的牙齿纷纷脱落,化作獠牙利齿的怪物。长满颗粒的舌头蠕动,黏腻的唾液裹着软嫩的颗粒,小蝌蚪直愣在原地,恐惧从瞳孔深处钻出。
那些怪物与舌头,甚至整个深渊巨口,都在出对此在的哀嚎以及诅咒,恶意不断钻入耳朵,粉色蛙蜷缩成一团,耳朵被掩盖起来,恐惧环绕着它。
它们闯入了现象与本质之间的地带。
曾经,明亮的眼眸犹如灯光,苍茫来时,它总在它的一旁,可今那瞳孔深处的恐惧,切断了光线,它由一只饱满生辉的眼,化作透明无光的泡泡,往虚无中飘去。
聆听自然一切的耳朵,则是禁不住充斥着恶意的汩汩滔滔声,在黑暗里封闭。
二者往着井底深处坠落,下沉。
井底深处,一片乳白色汪洋之中。
哭泣的蛙,就这样一直在踩不着地的悲伤中往底下沉去,泛滥的心止不住地从眼睛流出。
将一块石头丢进深井是容易的,但谁来把它取出。
石蛙不断地往更深处沉沦;而深井,需要时间,命运才会告诉它掉到井底深处的是什么。且通常在它无聊等待的时候,所中意的餐食,便是落井下石。
同一时间。
在姜丝离开后的泥潭处,环绕金陶瓷的众多泥雕中,有一小而不起眼的侏儒泥雕。
悄无声息且自然的,一道细小的裂缝正逐渐扩大裂开。
喀拉——喀拉——。
不一会儿,裂缝逐渐扩大到整个泥雕,伴随着一声轻响。
喀嚓!
泥雕碎片分崩离析的同时,从一道矮小的身影剥落。
阳光从上空照射下来,圆滚滚的身躯,短而圆润的四肢,光滑透亮的表皮,在阳光底下稍显剔透。
下一瞬,只见侏儒河马面向泥泞,垂直地把身子往前倒下。
接着,便见他开始在淤泥中打滚闹腾,然而烂泥却没能让其污浊。玩累了就面朝天倒下休息,看着天上朵朵白云。
其在泥潭中打滚的姿态,若对比于族群中那些大而臃肿的身姿,犹如云泥之别。
阳光透过他琉璃般的剔透身子,没能留下影子,他的泥潭宛如九天之上之天上宫阙,食人间烟火却清而不浊。
蛙池的另一处。
一场解剖正在进行。
“刀子。”
酷似小恶魔的一只黑山羊,拍打蝠翼漂浮在空中,头上的山羊角粗壮且尖锐,递过来一把血渍染黑了的刀子。
噗。
干净轻柔的一声,皮层被完整地剥开。
“哞!”
外表是牛的解剖素材,出了一声叫声。
一层牛皮悄然滑落,接着,刀子顺着血肉的脉络划过,依循自然的结构。
哗啦一声,各个不同的部位一下便散开,泾渭分明地撒落,整齐地叠成全牛的形状。
“缝线。”
主刀先生递回刀子,向着另一方向伸出了手。
一只金卷毛的小天使,拍打羽翼靠了过去,将针线递出,缝线是金色的,与蓬松的金色卷毛相似。
针线穿过牛皮,很快将其缝制成了蛙的形状。